聲音一如既往的沙啞,“來了?也好……”
“哎……”婁昭君幽幽一嘆,柔聲道:“何必呢?妾身並不是要殺高緯,只要他大病一場,不能離開鄴城就好……”
劉桃枝明白她的意思,周、齊傾國之戰一觸即發,在這關頭換皇帝顯然無異於迫使北齊自殺,智者不為也。
然而沉默片刻,劉桃枝還是答不對題的低沉道:“是時候結束了!”
既似回答婁昭君又像喃喃自語,回答自己,平靜中透著決然。
當初他之所以與高歡出生入死,南征北戰,原因並不唯一,源自魔門灌輸的思想之爭有之,年輕人渴求建功立業、不甘沉***寂的激***情有之,與高歡的兄弟情義有之……
可以說,東魏、北齊的先後建立,正是他們的心血與豪情澆築而成,儘管高歡早已不在了,但他仍遵從高歡的託付,半隱在幕後,悄然延續著他與高歡的希望。
然而這希望終歸隨著北齊國勢的跌宕起伏,日漸衰微,紛亂灰暗而變成了失望,乃至今時今日國運將盡的絕望!
他並不恨陰癸派罔顧一切的爭權奪勢、操縱皇帝、糜爛朝野,亦理解陰癸派為女主天下的理想前赴後繼的精神信念,更不會偏執於女子不能執政的狹隘觀念。
但值此隔三差五國立國滅、權臣猛將謀逆篡位,人心敗壞、禮樂崩亂、忠義無存的動盪時代,當權者是否明君已然是一個政權能否延續下去的決定性因素,更遑論什麼女子執政的大不違之事?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日,天下一統又國泰民安,女子可以取締男子短暫的佔據那至高無上的帝位,令陰癸派一嘗所願。
然而那一日絕非今日,那一國也絕非如今內憂外患的北齊!
這是劉桃枝自詡旁觀者清的心得,但婁昭君顯然並不如此認為,劉桃枝也沒想過徒廢口舌的陳述或勸解——兩顆人心尚且隔著肚皮,肚裡肚外完全是兩個天地,更遑論兩顆各懷鬼胎的魔心?
不錯,就是各懷鬼胎。在婁昭君眼裡,先不談立場不立場,不論他這魔相道的元老說什麼,都是居心叵測,不足取信。
如此一來,原本一點就透的淺顯道理,他就是渾身張滿嘴也說不清!
在婁昭君完全不明所以的目光裡,劉桃枝再次唸叨一遍:“是時候結束了!”
是的,北齊就要完了,牽絆著他最後一絲執念的過去即將終結,他就要解脫了,婁昭君想要換個地方繼續將她自己越纏越緊,那就隨她去。
當然,在此之前,他得履行自己隨後一次職責,護送皇帝高緯安然前往晉陽行宮,儘管高緯此行實際上很可能是將北齊向著盡頭再推一把。
婁昭君皺了皺眉,只覺劉桃枝愈發不可理喻,其自高歡盛年傷逝後落下的精神病很可能到了無藥可救的程度。
從本心來講,此次她阻止高緯離開鄴城全無一絲私心,而是為了保證北齊朝野局勢及人心的穩定,她並不明白向來很為北齊大局考慮的劉桃枝為何此次一反常態的唱反調,執拗而決然。
很難想象,兩個相識五六十年的老熟人,在這關鍵時刻,思維竟南轅北轍,甚至所言之語亦是驢唇不對馬嘴。
而這,或許就是魔門中人自私自利、偏激極端的悲哀!
劉桃枝的渾身騰起陰寒冷肅的刀氣,凝如霜雪,徐徐擴散。
婁昭君一聲嬌叱,不遠處的樹林間躥出兩道身影,箭矢般電射而至,正是陸令萱和胡綺韻二女,與婁昭君成三角陣型,三人氣勢連成一片,將劉桃枝死死圍困擠壓在中心,顯然陰癸派早有準備。
儘管此前一二十年間,婁昭君再也不曾與劉桃枝交過手,但她曾嘗試過暗殺北齊神將斛律光卻無功而返,但劉桃枝出手則一舉將斛律光襲擊重創,隨後順利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