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聽不到此地的交談後,李治開了口
:“昨夜我問了你阿孃一個問題,我說你忽然想要以公主的身份開府,到底是想要什麼。你阿孃說這個問題與其由她來回答,還不如讓我親自來問你。”
李治說話間頓住了腳步,回身看向了這個好像又長高了一點的女兒l。
多年戎馬倥傯,讓她身上似乎已被浸染了一種沙場馳騁的血腥氣,和文雅俊秀的李賢當真是兩個極端。
正是這份與她那封號有別的“不安定”,讓李治意識到,在對天后的那出請託給出答案之前,他必須再見她一次,在她這裡得到一個正面的答覆。
“阿耶問的,是當下,還是矢志追求?”
面對父親這個突如其來的發問,李清月回出的同樣是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李治問:“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嗎?”
“區別當然有。”李清月回答得斬釘截鐵,“如果阿耶問我當下所求,那麼我會告訴您,那是天下未定,何以家為!我不希望有任何的東西會耽誤我給吐蕃贊普下達的那份戰書,影響到我兌現對噶爾家族的承諾,讓我所駕馭的鐵騎正式將吐蕃歸併入中原地界。”
在她說到“任何的東西”時,李治聽到了一聲相當清晰的重讀,彷彿他曾經和英國公提起的話早已為她所知。
這份極其坦蕩的開疆拓土情懷擺在眼前,讓李治甚至在想,自己對於安定的戒備,是不是過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一想到媚娘提出的那種可能,又大有可能正是安定本人的志向,李治依然無法順著她的這句話往下。
他這副神態之中的欲言又止,並未逃過李清月的眼睛。
她心中暗嗤了一聲,繼續說道:“至於往後的話,阿耶別怪我將話說得難聽。”
冬日的常綠林蔭也要比春夏稀疏太多,以至於當李清月正面對上李治目光的那一刻,她眼底積蓄的日光,像是在一瞬間點燃了起來。
“我要始終權勢在握,絕不會讓人有卸磨殺驢的機會,不會有被人褫奪軍權、磨滅軍功的機會,要眼看著這些我所打下來的疆土依然在中原治下,從都護府變成州,讓中原的語言廣佈四海!”
“現在阿耶敢問,我也敢答,但您敢就此成全於我嗎?”
他敢嗎?
這一句砸在李治面前的話,在林蔭之間猶有迴響。
明明在安定的手中已無武器,就連那隻用來攥住韁繩的手套也被她丟在了來時的地方,她卻好像還有著開山鎮石之威。
這副彷彿已冒犯到了天子面前的凜冽之氣,讓李治哪怕身在病中少了幾分氣勢,也當即答出了一句話。
“可你總歸是一位公主!”
“公主?”李清月半是冷笑,半是調侃地回道,“是必須有個駙馬,若是一朝病故便必定是駙馬有過錯的公主?還是無論哪個弟弟當了皇帝都能做長公主的公主?又或者說,是狼子野心意圖謀逆的公主?”
李治面色驟變:“你放肆!”
她這三句話裡分明暗指了三個早已在
她前頭的例子。
因體弱而病故的新城公主,只怕在後世的記載裡只會是個因先後兩任駙馬和天子之間矛盾的中間人,無人會關注這個也是長孫皇后所出的女兒l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前朝大漢的館陶公主,傳至如今的也不過是將女兒l嫁給了漢武帝劉徹的這次投機。
而那狼子野心意圖謀逆的公主,距離如今也不過死了二十年不到的時間而已,正是那位高陽公主。後世又會如何來形容她呢?
這其中既有兩人是李治的姐妹,便更讓他覺得,那像是凌空而來的一記重擊,打在了他的心窩上。
可一個面對千軍萬馬尚且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