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吐舌頭,枕著自己的手臂,趴在楠木螺鈿雲腿細牙桌邊。就算有他看著,一壺酒也很快就見了底。她微微有了些醉意,渾身沒有骨頭似的,懶得像只困頓的貓兒。
裴啟旬不禁輕撫她的頭,溫聲低言:“本王並非小肚雞腸之人,只要你心中磊落,與男子有所往來也未嘗不可。只要你記住,你是本王的王妃。”
“王妃”二字,他說得很輕,卻有千金之重,已成她今生的烙印,逃不掉的枷鎖。
她輕輕應了一聲,竟然緩緩合上了眼。他無奈地看著她,本想和她雨中漫步一番,誰想城澄竟然這樣不解風情,就這麼睡著了。
不久後南慧進來複命,呈給他一把二十四節竹骨傘。裴啟旬搖搖頭,南慧眸光掃到他懷中的城澄,立即明白過來,趕忙又去叫人趕馬車過來。
她在他懷中睡得香甜,從被他抱出酒樓,到回到王府,一路上都沒有醒來。他親自將她安置在塌上,待忍冬替她除去鞋襪,他便在床沿坐了下來。
她睡著時很安靜,恬然無思,如同新生的嬰孩。他想起她方才說過的話——她依戀過宋行霈。他突然有些羨慕宋,怎樣才能成為被她依戀的男人呢?這話他實在問不出口,只能以自己理解的方式,試圖做她的依靠。但願他選擇的方式,她不會不喜歡。
她還說,她知道錯了。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他心中有數。如果全然放下,今天在得閒居見面時,她就不會刻意避嫌。再者說來,就算她對宋沒有什麼旁的心思,誰能保證宋行霈就沒有呢?她這樣的女孩子,天底下都不多見,難保宋行霈沒有動過歪心思的一天。
榮王突然感到震驚,明明剛才他還自詡並非小肚雞腸之人,那現在又是在算計什麼?以前他只算天算地,算明道皇權,卻沒想到有一天會淪落至此,算起了小小的男女情愛。
他從梧竹幽居出來,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站在杏梁之下,看向屋外綿綿的春雨。細雨如絲,將他的心一道又一道地纏繞起來,令他心亂如麻。
不知從何時起,她對他的影響竟然這樣深重了。明明當初娶她,只是為了同皇帝一爭高低,就如同皇帝搶去他的女兒一般,不應帶有絲毫感情。她於他而言,本應只是利益權衡下的砝碼,一個美麗的擺件。可笑的是,他竟然對一個“擺件”生了情。
他邁步向前,走入雨中。身後的莊徵連忙上前撐傘,榮王擺手制止了他,獨自往竹林深處走去。此時此刻,他需要清靜,這樣才能梳理好自己的心。
他信步於雨中,穿林打葉之聲入耳,心中反而更亂。莊徵和南慧一直遠遠跟在後面,既擔憂他的身體,又怕他發怒,踟躕著不敢上前。
一般有王妃在的地方,莊徵都不會在近前服侍,所以今日他連得閒居二樓都沒有上過。王妃身邊的侍女,除了南慧和他是舊相識,莊徵都不太識得。這會兒也無旁人,他便悄聲問道:“殿下這是怎麼了?可是同王妃失和?”
南慧搖搖頭:“不像,兩個人在得閒居談天,看起來談的不錯。”
“莫不是因為王妃貪杯?”莊徵想起自家主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抱起一個女子的樣子,至今心頭仍有餘驚。他見慣了榮王殺伐決斷的模樣,卻從未見過他如此溫柔的一面。
但這也是人之常情。美人當前,鐵漢亦有柔情,英雄也會折腰。莊徵嘆氣:“不管是因為什麼,咱們的主子,變了。”
南慧眼底隱隱現出憂色。她現在雖然被指派去服侍王妃,但歸根結底,她是皇考德妃送給榮王的婢女。德妃死後,她這輩子只認榮王一個主子。城澄從來不擺王妃的譜兒,說起來很好侍候。除了剛開始的陌生和戒備,南慧其實並不討厭她這個人。只是她在旁瞧著,只覺得主子的心陷在王妃身上太多。
王妃本身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