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進薛家時,也是半夜不睡,就到院子發呆看月,若非今夜大雪,他又睡在外側,恐怕她也要下床去“走走”了。
她還能有什麼心事?說來說去只有那一樁啊。
“睡不著?”他輕輕出聲問道。
“嗯。”
“今天想聽我背哪一段書?”
“別背了,我快睡著了。”
“琬玉,你心裡有事。”
“我都說沒事了,你讓我睡吧。”她的語氣有了波瀾。
他不再說話了,眼睛已經適應黑暗,看清楚些了,朦朦朧朧裡,她蜷縮起身子,不經意扯動了兩間蓋的大被,她回手將被面往他這邊推了些過來,怕是這一點點的扯掖縫隙會讓他著了涼。
也不怕她少蓋了被子?他輕逸柔笑,也側過身子,再將被子往她那邊密密蓋實,自己也跟她靠近了些。
瞧著她背的同時,他仍不住地思索所有造成她異樣的可能原因。
還是去問春香?春香也怪怪的,今晚留下來一同進餐時,話少了,也不聒噪說笑了,只是跟孩子們說,這盤豬肝對身體好,要多吃。
他聽了,還笑著要春香夾給家保吃,惹得當了爹的家保臊紅了臉。
上菜時,掌廚的家旺說,這道爆炒豬肝用的是程實油坊只送不賣,特等精製的上等麻油,給老爺夫人嚐嚐好味道。
程實油坊為何巴巴地送來特製好油?
對了,涼亭的那位女客一身素白衫裙,街坊說,程實油坊的當家程姑娘守孝三年不嫁,當初他聽說了,因為同是父喪,心有慼慼焉便記住了,所以,在這年節前喜氣洋洋時候還穿得一身素白的,就是程姑娘了?
總不成程姑娘隻身提了沉甸甸的麻油過來吧,應該有夥計……
他明白了。
豁然開朗的同時,他也瞭解,是時候和琬玉好好談談了。
“江照影來過了?”
輕聲的詢問,卻是石破天驚,琬玉萬萬沒想到,“江照影”三個字會從丈夫口中說了出來,她猛然掀被坐起,一時岔了氣,劇喘不已。
“沒有。誰說他來了。”她本能就是否認。
“沒人說,是我推斷出來的。”薛齊也坐了起來,將被子往她身上蓋著。“你的眼神,你的動作,都告訴我,他來過了。”
“沒有,他沒有來。”她還是極力否認,聲音已是微微顫抖。
面對她過度激烈的反應,他頓感揪心,早知她不願談此事,他卻直接揭破,雖是輕聲細語,但他的用語和口氣大概更像是公堂上的詰問吧。
“很久以來,我一直想跟你談這件事。”他放柔了聲音。
“談什麼事?他有什麼好談的。我要睡了。”她還是沒好氣,說著就抓住棉被想要躺下來。
“你可以不談他。”他按住她的手背,定定地望著黑暗中她迅速低垂的臉蛋,鄭重地道:“可慶兒,珣兒要談。”
“要談什麼?”她還是抗拒著這個話題。
“談他們的親爹。”
“就跟他們說,他們親爹已經死了。”
“‘死了’是最容易的說法,可事實並非如此。”
“只要我們不提那個人,他們就不會知道。”
“不會知道嗎?”他維持平穩的語氣,“我也曾經以為,不說就沒事,可孩子長大了,自己會看,會聽,會想,也會知道我不是他們的親爹,與其瞞著他們,讓別人說三道四他們的親爹,何不由我們來說?”
“有什麼好說的?那個江家……”講到她從不願提的江家,她就是打從心底抗拒著,仍是不願說下去。
“我跟慶兒說過了。”
“什麼?”她大驚失色,全身發顫。
“去年為阿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