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還跟著個雙十年華上下的麗人,臉膛子長得秀美, 但人凜凜的。
「雲公子。」漢子們手中的活計暫停,露出恭敬的神色,連過來負責留後院的守將李察對他也十分客氣,笑道, 「雲公子不讀書了,想散散心?」
一邊說,一邊瞄了眼後頭的李橫波,這個女人……明明是個柔弱面龐,偏一身殺氣,嘖嘖,哪裡是帶刺的玫瑰花,簡直就是荊條子。
雲鶴追手執一把疊扇,玉墜輕曳,神情瀟灑淡泊,世家公子做派端的十足,略頷首笑說:
「活動下筋骨。」
他點頭了,眾人才繼續忙活,樹下備著風爐、交床、炭撾等二十四樣煮茶器具,尤其講究。雲鶴追使喚李橫波很順手,他眉眼一動,李橫波便自覺地過去,生了文火,先烤茶餅。
美人煎茶,動作熟稔似行雲流水,雲鶴追賞心悅目地看著,嘴角噙笑:
「李娘子不愧是大家出身,縱然沒落,但滋養的底子還在,不像我,」他扇子一指,別有意味自嘲,「要窮講究,好能讓人多看得起我幾分。」
李橫波拿過竹盒,微微一笑:「雲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莫說是人,就是每朝每代,興衰不也是轉眼成空的事?人說朝為田舍奴,暮登天子堂,節帥府也算個小朝廷了,雲公子你如今不是風光的很?是你能想到的嗎?」
本以為他會謙遜,雲鶴追卻倨傲說道:
「我知道我早晚有一天會出人頭地,不錯,我是妓女的兒子,但妓女的兒子又如何?在大周,做宰相都是要死的,我卻活的很好,比大多數都好。無論在什麼地方,我一樣都能風生水起。」
他撩起腰間玉佩,那是文抱玉的遺物和頭顱一道送至節帥府的,玉佩有等級,堂堂中書令的玉溫潤細膩,光澤晶瑩,是上好的和田玉。
如今,也不過潦草在他一個卑賤之人手中把玩。
想到文抱玉如今只怕都已白骨森森,雲鶴追愉快極了,「謝珣來了東都,這份大禮,我等他很久了。」
李橫波手底碾茶,很細緻,但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晦暗,她把粗的茶梗剔除,沒有說話。
「你跟他,應當是不但有舊,而且有情,我希望到時你千萬不要手軟。」雲鶴追溫和點她一句,「那個小狐狸精也跟著來了,你不是說,成功栽贓了嗎?」
提到脫脫,李橫波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下,眼裡的恨意和厭惡毫不掩飾:
「她會死的。」
雲鶴追搖頭:「至少,不會死謝珣手裡了。她這麼大的嫌疑,都能活著走出御史臺,而且來東都,不知道謝珣是有什麼打算。」
說完,他又混沌一笑,「不過你想弄死她之前,我要嘗嘗她的滋味。」
李橫波倏地抬首:「雲公子這麼聰明的人,也會迷她?」
「見色心喜,這不是聰明不聰明,我是男人,僅此而已。」他眼神忽變得格外陰鷙毒辣,「讓謝珣親眼看我上他的女人,不更刺激嗎?」
「你要是不介意,到時看著,幫我一把也未嘗不可。」雲鶴追輕飄飄說道。
李橫波一陣噁心翻上來,她冷淡道:「我沒這樣的癖好。」
「來!兄弟們一人一碗肉,有稠有稀,來來來!」肉香四溢,那邊人高喊起來,好一陣熱熱鬧鬧快活不已的場面,雲鶴追眼裡閃過一絲厭惡,他討厭粗人,這其中,有招募來的獵戶,體格健壯,精於器械,但那一股股揮之不去的鄉巴佬勁兒,讓他始終對這些人都是高高俯視的姿態。
雲鶴追輕輕一笑,對過來招呼他的婦人說:
「你們盡情享用,不用管我。」
自從來此,伙食好到超出想像,這婦人端著熱氣騰騰的海碗,殷切勸道:
「公子真不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