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顧氏帶著兩個兒子去白曇寺進香。那時的秋意亭才四歲,正是好奇又好動的年紀,趁著顧氏拜佛的工夫,便拉著弟弟悄悄溜出了佛堂。等顧氏回身,早已不見了兩位愛子,這下可急得不得了,忙領著僕從四處找尋。
威遠侯府的公子走失,這事非同小可,寺中住持親自出面陪同尋找,一幫人翻遍了整座白曇寺,最後才在寺院東邊的一座小院裡尋著了兩人。兩兄弟正乖乖地坐在一位道人面前聽他講話。這位道人見顧氏尋來,第一句話便是,“夫人,小公子年紀小小的,何以寒症如此之重?”
叄 流光一瞬芳華近(5)
顧氏聞言,不由心驚。
原來,小兒子乃丈夫秋遠山在戰場上撿來的孤兒。年前,秋遠山與古盧人一場血戰,最後雖是古盧人兵敗退走,但雙方傷亡都慘重。收拾戰場時,發現一個全身*的幼兒。
秋遠山後來曾與她說:“夫人,你不知我那一刻的感覺。那日,天寒地凍,朔風如刀,那孩子躺在那屍山血泊裡,不哭不動,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我看著那雙眼睛,不知怎的,就是不忍心,於是下馬想給孩子好好安葬,誰知我走到面前,那孩子眼珠那麼輕輕一轉……夫人,那一刻,我覺得天和地都跟著他輕輕轉動了。”
於是,秋遠山便把孩子帶回來了,稟報了皇帝后,作為秋家的孩子收養起來,這便是秋家的二公子。只是這孩子身子一直不好,大病小病不斷,請來的大夫全是一句話:小公子寒氣入體,早浸五臟六腑,損傷過重,難以全好。大夫治不好,顧氏便只有求助於菩薩,這不,才有了今日白曇寺拜香之行。
所以顧氏一聽這道人出此言,又看其風範超然,忙說了緣由,又請教可有根治之法。
道人聽後直搖頭,道根子已損,又如何可根治,只能後天細心調養,小心防範。而且這孩子天性重情重義,日後必是勞損其體,憂傷其心,情消其神,恐難長壽,不如老道帶回山去,讓其潛心修行,忘然外界,反得清淨一生。
顧氏一聽,哪裡捨得,這孩子入府雖不久,卻似是前生便有緣,他夫婦倆皆對之愛若親兒。
道人見之,也不強求,只輕輕嘆道:“這孩子心似琉璃,淨無瑕穢,老道甚憐。便授他一門調氣養生的內功,少病苦,少憂勞,許能安然一生。”
顧氏聞言,忙答謝。
一旁的秋意亭聽著,雖不明白什麼“內功”,但一聽說弟弟要學,當下也嚷著要學。
道人看看秋意亭,然後欣然頷首:“長公子眉藏劍目蘊神,日後必是擎天架海之才。今日老道遇到了他們,想來也是上天所賜的緣法,我便收他們為徒,授我一生所學。”
這回顧氏還未及答應,一旁陪同的白曇寺住持卻已連聲“阿彌陀佛”,道:“兩位公子好造化。”並向她介紹道,“這位道長乃是武林名門淺碧派掌門,兩位公子能拜其為師,真是前生修得的緣法。”
顧氏一聽,頓時心動。白曇寺住持乃是佛法精深的高僧,一向受人尊敬,能得他推崇之人又豈是平常人。於是當場便讓二子拜師。
那道人當即收兩人為徒,摩挲著兩人頭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甚是歡喜,道:“此二子天賦極高,必能承我衣缽。”目光落在小的身上,良久後微微嘆息,“只這小公子……平生唯情,卻不知‘鏡花水月意遙遙’,老道便另賜他名‘意遙’,以誡之。”
只不過,這另賜的名卻成了秋家二公子的大名。
話說秋遠山一介武將,雖識文墨,但遠談不上“學問”二字。當年長子出生時,夫人在房裡搶天呼地地哭叫,他在院外滿頭大汗地徘徊穿梭,快要將那鵝卵石小道踏出一條溝來時,忽聽一聲洪亮的啼哭,響徹整個侯府。緊接著,僕人歡天喜地奔來,向他報告說夫人生了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