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痣三爺眉頭鬆開,長長地出了口氣。他輕捧起沈晚冬的頭,招呼小弟拿來一罐酒來,只見他從懷中掏出方皺巴巴的絲帕,在罐中蘸了點酒,細細地幫女人擦流在鼻下和嘴邊的血跡。這男人假裝漫不經心,十分隨意地又問:
「對了,你究竟如何得罪了虎爺,他要讓我秘密處置了你。」
「虎爺?」沈晚冬此時緊張萬分,她好似在努力回憶什麼,可忽然痛苦地抱著頭呻吟,哭得好不悽慘,掙扎著起來,跪在黑痣三爺面前,低下頭啜泣,胡編亂造:「大王,我真的不記得誰是虎爺。才剛被您老抓著頭髮,在地上磕我的頭,這會兒真的好暈。隱約記得好像家裡的老爺要同我好,但太太不同意,把我吊起來打了好幾回。」
「明白了。」黑痣三爺回頭,朝身後站的三個小弟曖昧一笑,道:「這姑娘就是個不知死活勾引老爺的丫頭罷了,沒什麼顧慮的。」說罷這話,黑痣三爺站起來,他用指甲摳著鼻上的黑痣,搓著毛玩,思慮了片刻,忽然拔下沈晚冬髮髻上的銀簪,交給其中一個看著蠻機靈的小弟,說:「去請梅姨。」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
沈晚冬抱著膝,縮在牆角里,連頭都不敢抬。這三個地痞混子圍著方桌在搖骰子賭錢,滿口都是滿是淫言穢語,當談及發大財的時候,他們高興的開始比放屁,看誰的響亮,輸的人要加倍吃酒。
噁心!
還記得那會兒,黑痣三爺端著盤蒜泥拌豬頭肉並一個饅頭,放在地上,讓她吃點東西墊巴。她不敢吃,害怕飯裡下了藥,她現在一定要清醒。
如果沒猜錯,黑痣三爺讓人請的那位梅姨是個老鴇子。生機,這就是生機!她太清楚被賣進深山裡的姑娘會遭到怎樣的對待,小時候她跟著爹爹回老家上墳,親眼看見過村裡又醜又老的瘸子娶的那個斷了腿的瘋女人。
這個瘋女人大著肚子,被瘸子拿鐵鏈鎖在破窯裡。
她那時候小,對什麼都好奇,就偷偷跑去看。那個瘋女人眼睛渾濁,頭髮結成一塊一塊的,半隻乳露在外面,吸溜著鼻涕,手指甲磕著從棉褲裡翻出的蝨子,笑嘻嘻地念詩、唱曲子。
聽村裡人說,這個女人被賣來兩年多了,剛來的時候可好看了,又白又瘦,好像還是個富家小姐呢。剛開始時,這個小姐一直在逃,整個村的人都在追她,她跑一回被打一回,直到打斷了腿,直到徹底瘋了……
不,她絕不能被賣到那永不見天日的地方!起碼在大梁,還有點活下去的希望。
正思慮間,外邊忽然傳來敲大門的聲音,這幾個混子如同被雷打中一般,匆匆收拾了下一片狼藉的桌子,又整了下衣衫,腳底生風似得奔了出去。沒多久,沈晚冬就聞見股濃鬱花香味撲鼻而來,抬頭看去,門口先是一左一右立了兩個穿玄色勁裝、凶神惡煞的壯漢,緊接著走進來了個風韻猶存的女人,想來就是他們口中的梅姨。
這梅姨看著四十左右,舉止端莊,她身量豐滿,有些矮,梳著高髻,髻上簪著只宮紗堆成的黑牡丹以及一支鑲了紅寶石的金鳳步搖。面相倒是溫柔可親,但一雙丹鳳眼卻透著厲害,若不知道她的身份,準保以為她是哪個官家的太太呢。
「就是這位姑娘呀。」梅姨說話平緩大方,她叫黑痣三爺多點了兩根蠟燭,微眯住眼打量沈晚冬,唇角勾出抹滿意的笑:「模樣倒是齊整。」
「姨娘您要是在大梁還能找到比我表妹更俊的女人,我三爺就是那蹲著撒尿的主兒!」黑痣三爺點頭哈腰地站在梅姨身邊,用手比劃著名他「表妹」的身段,無奈嘆道:「若不是家裡太窮,誰還會賣姑娘。小三子知道姑娘跟了梅姨,那以後就是穿金戴銀的太太,還請姨娘抬舉我妹子。」
梅姨淡淡笑了聲,並不理會黑痣三爺這番虛話,她往前走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