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不夠人居住?真住不下,大家挪一挪,總會騰出地方。
可他不知道,人不是物件,擺一擺就有多餘的空間。人是有慾念的,這些慾念會擴張,會向周圍入侵。強大的人會擠壓到弱小的人,世界會失衡。但失衡這麼多年,“失衡”早已變成了“平衡”。
陸遠白是個沒有欲的人。不是他清高,生在與世無爭的南臺島,活得自由自在,那些紛爭在他看來,不過是累贅,是庸人自擾。不僅僅是他,像七瓢,南臺島上的其他人,要麼沒有欲,要麼就是慾念不大。傅久久這樣精於世故的老油條才是另類。但傅久久,也是沒有欲的,或者說,她的欲和一般人不一樣。
路經靜樂城,意味著靠近戰火。人族們惶惶不安,不知如何是好。這裡的三個外族人,看起來本事是不大的,連個泥石流也阻止不了。
沒有找到水源,人們撐得很是辛苦,水囊裡的水已經所剩無幾。從四天前起,每個人早上起來就點幾滴到唇上,算是補充一天的水量。
木靈脩變了,變得沉默寡言,開始削瘦,原來還有些圓潤的下巴,現在尖得能戳死人。沒有人怪他,大家都只顧著逃命,誰也沒注意到他,以及他身邊跟著什麼人。可木靈脩自己知道,晚上閉上眼,就是丹兒無助恐懼的眼睛,睜得極大,黑漆漆的眼睛越瞪越大,臉頰迅速癟下去,最後成了一具骷髏。
如果他抱緊了她,如果他沒有猶豫,丹兒會不會死?
木靈脩一身冷汗地醒來。周圍人都睡了,阿里目光沉寂,正看著火苗,不讓它熄滅。阿里注意到動靜,看過來。那一眼,什麼情緒都沒有,但就是直直地撞在木靈脩心上,巨大的負罪感讓他窒息。
為什麼不跑回去?為什麼不救她?
他彷彿聽到他質問。
“木頭!”傅久久厲聲呵斥的聲音喚醒了他。木靈脩茫然地看向眉頭緊鎖的傅久久,明晃晃的太陽有些刺眼,看不清久久的神情。木靈脩下意識地望向走在最前面的阿里,他正俯身對旁邊的婦人說著什麼,神色柔和。
自那晚起,他就害怕與阿里對視。
“到了嗎!”
“是城市!”
“有水了!”
人們一聲接一聲地歡呼,開始只有幾個人看見,到後來,所有人都看見了。不遠的山那頭,殷紅和藍紋的旌旗插在城頭上,獵獵飛揚。
傅久久眸光一凝,是血鞮族和莫一族的族旗,他們離靜樂城已經這麼近了?而木靈脩的目光所指,卻是兩面旌旗的後面,飄揚著的另一面旗幟。
攬翅的赤紅大鳥!
墨羽族!是墨羽族!
不可遏制地激動起來,木靈脩強自按下內心的躁動,隨著人群走動。
不是目的地讓人們有些失望,但阿里告訴他們,只要穿過靜樂城,就不遠了。在那裡,他們會有新的家,他們將無所畏懼!
阿里實在是個善於安撫人心的人,不過三言兩語,人們又重新燃起希望。
要越過靜樂城,還需要翻過一座山。這座山很是陡峭,阿里將眾人安頓好了,準備第二日養足精神再出發。
晚上,阿里來找他們。
阿里從來不和他們親近,所以傅久久有些受寵若驚。
他沉吟片刻,還是鼓起勇氣對他們說道,“我剛剛考察了一下,這座山太陡了,年紀大的根本爬不過去。我煩請大人幫幫忙,搭個石梯……”
他說的很為難,請求別人對他而言不是一件易事。
這個請求對天族而言絕不過分,傅久久問木靈脩,“你說呢?”
這是個贖罪的好機會,他毫無猶豫地點頭了,在旁人看來,這幾乎是討好了。傅久久看在眼裡,原本她也是希望能讓木靈脩賣個好。
山路崎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