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回事?之前傳來的捷報不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大敗?」皇帝摔了軍報,沖魚輔國發火,監軍是他魚輔國的人,這麼些天,小勝大報,小敗不報,這次西線瞞不住了,魚輔國冷汗涔涔,跪倒不動。
皇帝頭疼不已,他已經能預料到,明天的延英殿上群臣又要嚷嚷著對淮西罷兵。
一名內侍進來稟報:「中書相公人到了。」
皇帝見到謝珣時,好一陣打量:小謝清減了,風塵僕僕的,唯有那雙眼依舊明亮如許,眉峰如墨,眸子也如墨,是他熟悉的小謝。
東都的事,皇帝已經瞭解的差不多,賜謝珣座後,宛若老父親似的:「你回來的正好,看看這個。」
皇帝示意魚輔國把軍報給謝珣看,謝珣接過,認真看畢,態度很明確:「朝廷敗有敗的原因,總結教訓,再擇良將,打淮西不能半途而廢。」
要的就是他這句話,皇帝微微前傾的身子這才往後靠了靠,他依然焦慮,人到中年而一事無成的挫敗感折磨著天子,他點點頭:
「這件事,等明日朝會再細說,東都之行,你解了一場天大的危機,只是,平盧歸道臨的事,我騰不開手,你老師的死朕只能先記在心裡。」
君臣相對,沉默了好半晌。
「陛下都能忍,臣沒什麼不能忍的。」謝珣靜靜啟口,「臣十七入朝為官,不到十年,青衫綠袍緋衣紫衫全穿遍,把別人幾十年走的路都走過了。臣是想過有一日坐政事堂的首席,但絕不是現在,老師的死,臣很受打擊,也正因如此,臣往後的生涯裡沒什麼不能忍受的。」
皇帝看著他年輕的臉,想起文抱玉,心頭不由襲上一陣深深的寂寞,他在東宮幾十載,蟄伏几十載,年少的豪情萬丈意氣風發也絕不是為了今日的狼狽與窩囊。文抱玉是他潛邸的故人,故人慘死,死在他大業未競的路上,皇帝聲音低沉:
「你能這麼想,我很欣慰,想必你的老師九泉有知,也應和我是一樣的心情。」他很快調轉了話頭,沒時間追思故人,沉溺傷痛,「糧草始終是我心頭大患,崔相公良策不少,可惜他病倒,朕實在是心痛。你既回來了,先去看看他吧。」
謝珣從大殿出來,到御史臺視事,發覺崔適之還在,沒說什麼,散衙的時辰一到,叫上崔適之:
「我去看看崔相公。」
崔適之回到長安,不進家門,平心靜氣來御史臺把該歸檔的歸檔,該整合的整合,身旁圍了幾人湊上來問東都的事,他很耐心地一一解答了。
不愧是清河崔氏門風孕育出的好兒郎。謝珣心中讚賞,嘴上淡淡,一路不過跟他談淮西的正事。
崔皓的寢居在後院,謝珣一進來,見家僕們各司其職不見慌亂,只是空氣中瀰漫的濃重藥氣在昭示著主人已經是纏綿病榻了。
聽說謝珣來了,崔皓昏昏沉沉地轉醒,一口痰卡住,嗬嗬半晌,崔仙蕙給他不斷輕撫著後背:「阿爺,吐出來就好了。」
崔夫人去了寺廟,榻前只她和小婢子忙碌。眼前一襲紫影掠過,她那疲憊的心方又有力地跳動了兩下,垂著眼,見過禮命人搬來兩具胡床。
「是中書相公?」崔皓眼窩微陷,臉皮子失去了光澤,謝珣坐到他身邊,握住了他伸出的一隻手,又硬又幹,「是我,小謝。」
他想不通,自己走的日子不算長,怎麼崔相公就病成了這樣?彷彿是知他所思,崔仙蕙柔聲說,「阿爺外放那些年,很多事,都親力親為,修堤堰湖,勸課農桑,繪製輿圖,風裡來雨裡去,回京時身體就已經大不如從前。後來,入翰林院,也是殫精竭慮,相公走後,戶部的事擔子很重,阿爺便病倒了。」
她說的委婉,但謝珣心裡有什麼不明白的,崔皓揮揮手,示意一雙兒女先出去了。
他費力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