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無數個日夜,我將行走在這黑暗的海底,再不能與她共沐世間驕陽,渴嘗山澗清溪,閒看落花流水,更不能與她相伴波海雲心……
我也曾設想過,假如她知道我已死去,可會傷心流淚?可會在偶爾幸福的日子裡懷念一回?
阿修羅王堪稱慈父的典範,初次相見我便心懷敬意。他那樣的慈父,是無論如何也要想法設法令女兒幸福的,我從不懷疑。
再相見來得這樣快,令我這樣的措手不及。
一日在海底尋找新的適合建立珊瑚城的區域,卻被巡邏的阿修羅部發現,族中皆是婦孺,連逃跑也不能。我在心中一遍遍祈禱:就讓我見她最後一面……這只是最後一面……
然而進了修羅城我才得知,為了我的死訊,她率軍馬踏天河,至今未歸。那一刻我心中悲喜交集,掩面之時,有溼意從指縫流瀉,然後凝結成幽藍色的珠子。
不是不明白,這幾千年,或者我與她之間,也有些情誼,縱然她為我浴血奮戰,我也只當上天眷顧,當時情勢,依她仗義的性子,必然不願棄我而去。然而今時今日,我始信她心中對我從無偏頗,縱然岳珂得了她那一份情,她對我的這一份義,卻半分不少。
我鬆開手,鏡子裡的一張臉慘不忍睹,被我一跌撞上礁岩,再不復當日模樣。
她身著九天玄鳳戰甲,紅袍如雲,帶著戰場之上的殺伐之氣而來,那焦急迫切深切牽念的模樣一剎時令我心中巨痛難當,恨不能就此死去,也強如在這幽深海底苟延殘喘。
我多想,多想還是那無憂的鮫族太子,上有父蔭可庇,下有王城可依,哪怕此生不能相依為鴛侶,也可結摯友相伴四海。可如今我流離失所,身如飄萍,一族婦孺皆需仰仗與我……
在我說出那句:“姑娘,還請自重!”之後,我看到她僵硬到不可置信的臉。
我所鍾愛的女子啊,她有大海碧波般的襟懷,有著幕天澤雨般善良感恩的心,只不過遲疑了一刻,她已笑中帶淚,感懷不已。顯然,無論我記不記得她,哪怕我身無分文面目全毀形如惡怪般的站在她面前,都不要緊。她都滿懷感激感謝上蒼的眷顧,能令我平安活在這世間。
得到她的婚訊,早已是必然。
縱然這結果我曾千百回假設,都不似這訊息降臨之時,那重重一擊。
沛澤說:“王,阿修羅公主大婚,我族承阿修羅王大恩,收留了這麼久,是否該送一份賀儀前去?”
我恨不得以頭搶柱,伏地大哭。
當初我也曾心懷憧憬,做過無數次美夢,珊瑚城中碧天煙樹,滿殿霞光,我願意傾盡一城寶物也要迎娶的新娘,如今在你的婚禮之上,我卻身無分文,囊中羞澀,連一份像樣的賀儀也拿不出。
沛澤在房門外敲了很久,我終於開啟了門,將一個盒子遞了給他,令族中鮫娘送進宮去。
我心愛的姑娘,假如你看到這盒幽藍色的珠子,你就會明白,我願意給你的,不止是一盒愧疚的眼淚,還有一顆心與整個生命。可是冥冥之中,上蒼早已註定,你我終究要在這碧藍大海之地分離,就像當初的相識一樣。我還是選擇了自私一回,想要這些珠子陪伴著你,一顆顆眼淚,就當作是我的眼睛,在深深的牽念於你。
我想我是該離開此地了,從此之後,依從她的心願,平安活在這幽深海底,無疾無憂,平淡終老。
偶爾,能夠遠遠的瞧她一眼,已是畢生至大的幸福。
106
106、曲終人散 。。。
姨母快,有人比她更快。眼前白光一閃,我身旁岳珂已不見了影子,待他再回來,手中已握有鳳炎令。
紅鶯以命搏一個真相,群情動容,已有鳥族之人三三兩兩喊道:“赤焰,你縱女行兇,弒殺親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