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屋子裡的電燈還亮著,肯定是倆小傢伙新鮮,沒捨得關,於是一直開著說話,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喬蓮藕的魂彷彿被周曾氏拉走了一般,渾身使不上力氣來,情緒十分低落。
她暫時沒將紙條的事情講給喬慕然說,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恢復過來才有精力說那事。
喬蓮藕洗漱後躺在床上,現在好了,再不用照煤油燈了,屋子裡的電燈雖然只有二十瓦的樣子,但是比起原來的煤油燈來說,已經不知道亮上了多少倍。
大人都還沒有回來,估計今天晚上是回不來了,那邊周曾氏已經去了,要料理後事,周曾氏跟前沒有一男半女,又沒有一個親戚朋友,全靠著村裡的這些熱心人,不管怎麼說,死了人是一件大事,每個人都得慎重對待,不管這個人以前是做什麼的,一個村子裡呆了幾十年,再怎麼都是有一定感情的。
躺了一陣,喬蓮藕腦袋裡始終浮現著周曾氏臨死前的樣子,揮之不去,不去想都不行,說不害怕其實是假的。喬蓮藕前世看佛教書,上面說人死了十多個小時內,其實靈魂還沒有飛散,那意思是說,周曾氏這會兒也許還在想著自己,看著自己?
莫名其妙地想了一會兒,喬蓮藕被自己恐怖的想法嚇了一個哆嗦,渾身起了寒意。
但是世上根本沒有鬼,喬蓮藕是個無神論者,一會兒,疑惑將恐懼戰勝,心裡一直有一個想法搞不明白:
周曾氏她臨死前想見見自己,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為自己確實對她很好,而且是不求回報地好,這,喬蓮藕從周曾氏的言談舉止中完全感受得到,自己對她好也只是出於一種同情弱者的本能,因為活過半世子的人,知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易,雖然不必非得贊同,但是理解還是應該的。
但是,但是周曾氏為什麼臨死之前要交給自己一張紙條呢?紙條上面是什麼呢?她是什麼意思呢?將紙條交給了自己後她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難道紙條裡面有什麼玄機不成?
紙條?紙條……
想到這裡,喬蓮藕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只顧了哀傷和恐懼,完全忘記了紙條一直還放在衣袋裡,沒有拿出來看呢。
趕緊看看,上面寫著什麼
想到這裡,喬蓮藕一個骨碌翻身起來,拿過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從衣袋裡掏出一張已經揉皺了的紙條來。
粗一看,這張紙條有些陳舊了,是那種常見的草紙的一角,長寬不過十來厘米的樣子。
說是撕的,是因為紙的四邊有些毛糙,很不規則,不像是用小刀子裁下來的。這草紙在農村很常見,是用最古老的造紙工藝製出來的,表面粗糙,顏色黃黃的,有些硬,主要是農村辦白事的時候,買去給逝去的人燒的。
平常親人的祭日或者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要買一捆回去,借一張十塊的大面額鈔票一點點印了,拍在上面,草紙就變成了可以在陰間通用的冥幣了,在親人的墳前燒了,就算是給他們帶去了錢,他們在陰間也就有錢買東西,有錢打點各路鬼神了。
因在農村是必須品,喬蓮藕家的小店裡也有賣,這種紙很容易找得到,有可能是周曾氏從哪家裡要來的。
喬蓮藕將揉皺的紙一點點抹平,在電燈光的照射下,喬蓮藕睜大了眼睛,想看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麼。
但是,很讓她失望。
其實,喬蓮藕潛意識裡還是希望上面寫著一句讓她激動的話,諸如“後院第二棵桃樹下有一個缸,裡面有……”之類的話,因為喬蓮藕聽過不少關於周曾氏年輕時候的傳說,家裡有權有勢那自不必說,關鍵是說他家珠寶玉器金磚銀元多到數不清……雖然解放後將家產都沒收了,但是據說,據說他們藏了一部分在一個保險的地方,而這個地方,現在就寫在這張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紙條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