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出現, 過往重重的迷霧終於撥開了一點。
兩手符文流轉之時,烏行雪恍然記起分靈那一刻的感覺。蕭復暄說得沒錯,確實常人難忍、痛不欲生。
不過那種痛之於他而言, 要更特別一點——他化生於神木, 自己軀殼裡的靈魄為虛,神木之靈才是實。所以分靈之時,那棵終年落花不斷的參天巨樹依然寂靜如昔, 所有痛楚都投落在他的身上。
那是像影子一樣的痛, 摸不著碰不到, 連緩解都不知從何下手, 但又真實地存在著。
那是世間獨一份的奇怪感受, 他身體毫髮無傷,軀殼裡的靈魄在世間任何一個人探來都是完好無缺的, 可事實上,他真正的靈魄已經隨著神木一分為二, 再也沒有完整過。
正逆兩種符文隱在他的身體裡,代表著神木的兩半,一手是枯, 一手是榮。
所以當初花家弟子給他貼探魂符,想查他是不是邪魔時,他下意識換過一次手。因為他兩隻手腕探出來會是不同的結果,一邊是常人不該有的枯竭死氣,一邊是看不出問題的活氣。
哪怕他前塵忘盡, 不記得這些事了, 卻再也沒有伸錯過手。
每一次將手腕遞出去, 每一次抓住蕭復暄, 每一次讓蕭復暄的氣勁順著指尖湧進來, 都是那隻帶著活氣的手。
而那些氣勁遊走在他身體裡,哪怕經過所有經脈和要穴,也發現不了任何端倪。因為他軀殼裡還有一副虛的靈魄,無論怎麼探,結果都是安然無恙。
……
蕭復暄看著他這兩手分靈符文,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難怪……”
難怪無論怎麼做,烏行雪所謂的“劫期”總是不能全然好轉。難怪那些寒意總是像附骨之疽一樣驅散不開,剛壓下去便又滋生出來,連個源頭根由都尋摸不到。
一切皆出於此。
因為烏行雪真正的靈魄早已大損,一分為二。身體裡的這一副只是用來哄人的虛影而已。
根源不動,對著虛影,不管怎麼休養都是徒勞無功。
“你——”他抬眼看向烏行雪,蒼白的薄唇動了一下,正要開口,背後忽然傳來一道爆裂聲響。
蕭復暄回頭望去,烏行雪也猛地抬眼。
原來是封薛禮所佈下的“點召”大陣屢試不成後突然顯露出了異狀,那些從照夜城四面八方流向雀不落院中的大陣靈氣劇烈波動起來,就像是陡然沸騰的水。
參天大樹上忽隱忽現的金字順著樹幹紋路迅速褪淡下去,退到虯然的樹根處,整片泥土便在花信掌下龜裂開來。
每一道裂紋底下都有呼嘯的罡風,像是地底深處的巨龍騰然而上。
那風瞬間纏裹住封薛禮的手掌,以力可拔山之勢將他猛地往下一拉——
但凡是一個普通的仙門弟子或是普通邪魔處在這種境況之下,要麼會被那道巨力拉扯傾軋得粉身碎骨,直接吸卷至地下。要麼會在掙脫之中被生生撕斷一臂。
但封薛禮沒有。
他提著燈的手腕一轉,燈火在杆頭劃了一道晃眼的圈。
光圈所劃之處,威壓外放如斬鐵利刃,連罡風都生生割開。
那纏住他的罡風驟然一斷,他一把收了手掌,像青煙一樣瞬間消散在風裡。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院子另一角。
大陣不成時就會崩塌消殞,而這動靜就是崩塌消殞時的一種反噬。
封薛禮身形如煙,避開得恰到好處。
而樹下“點召”大陣聚氣的澎湃靈力卻無處發洩,像看不見的海潮,長嘯著朝四面八方轟然而去。
那道爆裂之聲就是這時響起的。
烏行雪抬眼便只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澎湃之力,他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