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笙心頭咯噔一下。
市郊墓園的開放時間是清晨七點到下午五點。
而現在是凌晨四點二十七分。
安全開著車,在蜿蜒的山路之間緩慢前行。
溫笙從未在這樣的時間來過這樣的地點。
從山林間騰起的霧氣被風吹的四處飄散,車頭大燈的光線彷彿都穿不透眼前的濃霧。
手機上顯示還有四十三分鐘天就要亮了。
然而黎明之前的天空卻仍然黑暗到彷彿能吞噬一切。
安全也是第一次來這裡,他循著記憶,將車子停在山下。
下了車,旁邊小徑上山的樓梯被霧氣隱去大半,青灰色的石階像是通往某處隱在雲霧之後的縹緲仙境。
有風吹過,安全不禁被陰涼激得打了個哆嗦。
他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從這裡上去,從後備箱裡摸出手電,正要遞給溫笙,她人卻已經在上山的臺階上了。
安全一急:「溫小姐、溫小姐!」
溫笙頭也不回地扎進霧裡,只有她的聲音被風送了下來。「你不用跟上來,我知道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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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奶奶的墓地是沈斯選的,他一個外人,卻將溫奶奶的後事處理得比真正的溫家人都要好。
他總說這一切都是溫世禮的意思。
但那又如何呢。
不管這是不是溫世禮的安排溫世禮的手筆,總歸他在溫奶奶還在世的時候就冷情冷性,從沒盡過一天當兒子的責任與義務,溫奶奶過世後,他連半顆眼淚都沒掉過。如果他再不出點錢出點心思,那他還能算個人嗎?
溫笙記得她和沈斯說這句話的時候,從沈斯眼裡看見了無比的震驚。
他大約是沒想到會從自己嘴裡聽見這樣的話。
溫笙自己也想不到。
因為這些話,都是周馭教給她的。
過去六年,溫笙在國外孤立無援,只有沈斯貌似中立,溫笙偶爾和他說話,他時常嘆氣,說不知道周馭帶給她的,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溫笙覺得那些當然是好的。
因為他是周馭。
溫笙一共只來過墓園兩次,而且都是在白天。那天下午起霧的時候,她還迷了路。
此刻光線昏暗,霧氣更濃。空氣裡飄散著淡淡濕潤的青草芳香,還有夾雜著一些不知名的薰香的味道。
她憑著感覺一路往上,繞了幾個彎,倒是沒有走岔,很快就看見了周馭。
他坐在小徑半途,倚著一塊不大的墓碑,低著頭,黑夜與濃霧將他的輪廓包裹上了一層絨絨的淡色光暈。
像某部哥特電影裡的詭異場景。
濃黑的暗夜擁抱著他,他整個人與身旁的黑暗融合得看不出任何痕跡。
乍見如此景象,溫笙心頭倏地一緊,背後細密冒出的冷汗不知是因為一路上山來熱的,還是被眼前這一幕給嚇到。
她很快定下了心神,試探著喊了周馭的名字。
「周馭。」
周馭半夢半醒之間聽見了溫笙的聲音,夢中的霧氣散去,有些倉皇地抬起頭來,一雙漆黑的眸卻仍被霧氣籠著。
淡淡暗色的眸光是彷彿被施加了不可思議的柔軟的魔法,他望著溫笙的時候看起來像個迷路的小孩。
「笙笙。」
溫笙快步走向他,淡色長裙的裙擺被風微微揚起,清淡的發香落在周馭身前,她掌心裡的溫度如同冬日裡的炭火,暖得讓人心頭髮酸。
「周馭,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周馭臉上手上全是冰涼。
他不知道在這裡待了多久,衣服、頭髮都被霧水沾濕了。
溫笙不由地皺緊了眉頭,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