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試子大聲地叫了起來。
“我我……這也算考試!”
激動的試子漸漸地向我圍攏,大聲地抱怨和質疑。我的身邊滿布了一張張開合的口,他們對我似乎十分不滿,謾罵聲不絕於耳。站在四周的官員要過來相護,我輕輕地揮了一下衣袖,阻止他們。這些試子的質疑跟文部省的比起來,簡直就是微不足道的小浪花,我氣定神閒地站著,等待他們自己安靜下來。
身為歷經多場考試的試子,所需要的不僅僅是運氣,更是腦筋。所以慢慢地,試子們平息了近乎瘋狂的情緒,年輕的怒火被恍然大悟的神色替代。我很明白他們這一年的艱辛,也十分清楚走到這神聖王都有多麼地不易,但考試從來就是殘酷的,不會留給任何人情面,也不會做到對任何人都公平。
“幼時本官誦讀詩書,啟蒙老師總是提煉許多典故,告訴本官一個道理,那就是明德和仁愛。本官想,眾位都是飽讀詩書之人,不會不明白這第一試的因由。”我越過抱頭痛哭的幾個試子,坦然地走到太學府的門口,所有的副官都走過來,跟在我的身後。“大人……”有的官員似乎不忍,我抬手製止他說話。所有人心裡都明白,我所擔任的角色,並不是悲天憫人的佛祖,而是為國家挑選人才的主考官,文試,是容不得半點馬虎的。
文部官一一點出了能夠進入第二場考試的試子,並仔細地核對身份名牒,試子們按順序進入太學府,隨著文部官分配考帳。經過剛才詭異的第一場考試,考生們都有點懼憚我,沒有人敢擅自說話或議論,全體噤若寒蟬。原來,人是需要一個位置去扮演自己的角色的,如若我是平常的官員,我會像很多人一樣不忍,但當我站在主考官的這個位置,心腸就能冷硬得像是公事公辦的泥鰍。我現在有點開始理解泥鰍了,他的本性也許不是狠厲的,而是像我們平時看到的那樣,是一個可愛的鄰家大孩子,但一旦他站在明光殿的文官首席,他就是治國星,他要用他的手去履行他的職責,並保護自己想要珍惜的人或是事。
第二場是策論,第三場是辯答。這是歷來文試最常用的兩種形式,只不過是換了一下內容而已。
我特別留意那個出手闊綽的青年,因為他嘴角那抹桀驁不馴的笑容,還有他眼睛裡面那抹淡淡的光輝,就像是俯瞰塵世的一片雲,一顆星。當他跪在眾多的試子當中時並不明顯,但偶爾抬頭的時候,竟敢於直視我的眼睛,並隨意牽扯出猶如流水一樣透徹的笑容。
葉文莫已經在試子中發現了蘇麗秀,蘇麗秀一身清雅的女裝吸引了眾多試子的關注,她是唯一一個參加文試的女試子,還是大宛府的第一名,免不了被所有人注意。蘇麗秀也看見了正對著她發呆的葉文莫,但她只是撇了撇嘴,就昂著頭走進了自己的考帳。
策論的題目是,論男女平等。
我並不是要他們同意我這個觀點,也並不是想在一夕之間真的把女子的地位拔高到與男子同等的地位,可當我們幾個考官拿著收上來的策論研判透過人選的時候,除了蘇麗秀,幾乎所有人都徹底否定了我這個題目。還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劉子謙。這個人寫字很奇怪,通觀全篇,會覺得他的字有大氣磅礴的美,可細研究起每一個字,卻無甚特色,異常平凡。
“劉子謙,我是不是聽過這個名字?”蘇天搏仰著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好像沒有想起來。
“嘖嘖,看來這個沈晴暖,是今次文試狀元的大熱門啊,你看看這行文,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啊。”一個官員舉起一份卷子,葉文莫湊了過去,不住地點頭,“這個就是沈晴暖?好小子,經過夜朝夕教導的學生,就是不一樣。”
兩場考試下來,我已經是頭疼欲裂,可我還要強撐著應付第三場的辯答。我扶著額頭,喊:“下一個。”文部官便舉著名冊喚,“劉子謙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