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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黯淡,陰雲漫天,幾乎尋不到絲縷的月光。
資水悠悠,依舊向前流淌,泛起波瀾無數。
老油頭的鼾聲越來越響,幾乎要打破這夜的沉寂。“老油頭”這個綽號不是白來的,這個已經將近四十歲的十將,雖然追隨著劉整從南到北也算是廝殺無數,可是因為為人性子實在是油滑,沙場拼殺最關鍵的時候腳底抹油的次數也是軍中屈指,所以打拼了這麼多年,也就是一個小小的十將。
這一次劉整水師沿著資水南下,逼迫瀘州守軍,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壓力,雖然據說從東面來了一支水師支援,可是那不過是些平整大江上折騰的嫩娃子,能不能過的了這川蜀江河的激流還是兩說,更不要說主動出來迎敵了,所以劉整水師雖然治軍頗嚴,但是上上下下並沒有怎麼重視對手。
要知道在兩淮水師來援之前,瀘州宋軍就只有幾條殘破不堪的戰船,原來雙方也算是偶有交手,基本都是劉整水師吊打瀘州水師。
對於劉整這位自家最大的將爺到底是跟著誰混,老油頭真的不怎麼在乎,只要少不了自己一口飯吃,便為劉將爺拼殺到底也算是值了,更何況他老油頭可不是真心肯為人拼命的傢伙,就憑這他的綽號,就知道此人有多狡猾。
今夜正好是輪到老油頭帶著三四名士卒守夜,那幾名士卒也算是經歷過幾場陣仗的人,對於前方的瀘州水師也不怎麼放在心上,雖然沒有到老油頭那種放心大膽的睡覺程度,但是也都垂頭耷腦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睡著。
也許是夢到了什麼美酒佳釀仙女,老油頭的嘴角甚至有口水流淌,這些在水師營寨半里外放哨計程車卒,並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十多丈遠的地方,幾個黑影正在緩慢的匍匐前進。
剪除這些放哨蒙古軍的任務,既沒有交給百戰都,也沒有交給劉雄的瀘州勁卒,而是由錦衣衛擔當。這些一襲黑衣幾乎要融入黑暗中的年輕人本來就是老天武軍當中優中選優,也都經歷過葉應武之前那些系統的軍事化訓練,更何況後來又再經過專門化的刺殺培訓,和瀘州勁卒甚至百戰都相比,抹掉哨探這種事情甚至更加擅長。
而就在這道山崖之下,幾艘戰船靜靜地浮在江面上,一點聲音都沒有,如果不是偶爾有箭矢的反光,恐怕視力差一些的人都會認為這裡也不過是一片平靜的黑暗。
而在這些戰船的後面,還有更多的戰船正在緩緩駛來。
老油頭猛地睜開眼睛,常年戰場腳底抹油的經歷,已經讓他有一種頗為準確的感覺,而現在這個感覺告訴他周圍存在危險,自己現在最好找一個地方躲起來!
然而他身邊的其他幾名士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得跟死狗一樣。暗暗嘟囔一聲,老油頭弓著身子從單薄的幾層柵欄向外看去,所謂的哨所,實際上也就是幾層柵欄圍成的一小片空地,裡面有一個可供休息的小帳篷。
黑漆漆一片,什麼都沒有。
難道是自己感覺錯了?老油頭心中思忖,但是不安的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這個時候不能抽刀,雖然天上星辰黯淡無光,但是依然可能會反射出很刺眼的光亮。
不妥,還是先把幾個人叫起來,說不定只是這山野當中的些許熊羆,以幾個人並且有弓弩的陣勢,倒還真的不怕它。
然而老油頭卻再沒有了向前走的力量。
因為一柄烏黑的刀刃已經整個兒的從後面沒入他的胸膛,旋即彷彿要和黑暗融為一體的錦衣衛猛地越過柵欄,手猛地一伸,“砰”的一聲輕微脆響,老油頭的脖頸被扭斷。
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這個不知道逃脫了多少次的老卒,臉上都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甚至連最後的驚呼都已經快從大張的嘴裡喊出來了,然而還是差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