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忽必烈一手扶住馬車傾斜的欄杆,雨水從斗篷上嘩嘩流淌下來,將忽必烈的半邊衣衫全部淋溼。而後面的侍從們慌張的上前遮擋,要是大汗淋病了,大家恐怕少不了一個“死”字!
那名哨騎從馬背上翻下來,直接跪倒在泥水中:“大汗,元帥,大事不好了,南蠻子在樓煩,咱們的先鋒已經和南蠻子在樓煩城裡交上手了!”
“南蠻子?!”奧都赤一驚,一下子站起來,豁然回首看向那座還沉默在風雨中的樓煩城,“來的好快,南蠻子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啊!”哨騎哭喪著臉說道,“咱們的先鋒剛剛入城,就和南蠻子的騎兵戰在了一起,另外還有兩隊南蠻子正在迂迴包抄咱們入城隊伍的側翼,人數怕不是要上萬!”
風吹動忽必烈的白髮,彷彿在這幾個月中蒼老了二三十歲的老人,默默的看著遠處的樓煩城,似乎是想要響應這哨騎所說,一道一道光焰刺破黑暗和籠罩著的烏雲,出現在樓煩城外,甚至風雨中已經隱約能夠聽見殺聲。那一道道光焰匯聚成流淌的光焰河流,將半個樓煩城照亮。
這些火把越來越多,像是流淌的熔岩,像是滾滾向前的鐵流!
“晚了一步,終究是晚了一步。”忽必烈忍不住喃喃說道。
而風雨中,原本雖然散亂,但是還在堅強向前的蒙古軍隊,也爆發出一聲聲慘叫,樓煩城外出現的敵人,有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蒙古大軍的最後一絲鬥志徹底摧折。
“父汗!”奧都赤的喊聲中已經帶著哭腔,他知道自己身邊雖然有兩三萬軍隊,但是這屢戰屢敗、士氣全無之軍隊,如何能當得起明軍上萬軍隊的衝擊?別說是萬人,恐怕就是幾千人都足夠讓蒙古軍隊崩潰。
“看,快看那邊!”又是一聲呼喊,所有蒙古士卒都下意識的側頭看去,烏雲下、風雨中,一個光點躍出遠處的山坡,轉瞬之間無數的光點緊跟在那一個光點後面,順著山坡滾滾流淌、翻湧著撲向散亂的蒙古軍隊!
又是一支明軍。
到底有多少明軍在這狂風暴雨的戰場上,到底有多少鐵流正在翻滾著、湧動著撲過來?!
忽必烈顫顫巍巍的走下馬車,白髮飄飄,身上衣衫已經溼透,而老人似乎用最後一絲力氣抓住奧都赤的手。奧都赤緩緩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父汗,印象中這是自己距離自家爹爹、蒙古戰神、蒙古大汗最近的一次。
“父汗?”奧都赤感覺自己有千言萬語,都哽咽在喉頭,最後脫口而出的只有這兩個字。
周圍的風雨聲和殺聲在這一刻彷彿都消散殆盡,忽必烈只是搖了搖頭,此生的戎馬倥傯此時在腦海中有如閃電一般掠過,老人喃喃說道:“走,咱們走,本汗這輩子,還不想做頡利!”
(作者按:唐太宗常喜令被俘的頡利可汗跳舞助興,以示國威)
“爹爹,你的身體”奧都赤聲音之中帶著哭腔,這一刻他終於知道自己在真正的殺戮、真正的天崩地裂面前,是多麼的無助。
“走!和本汗一起,走!”忽必烈嘶吼著,在風雨中撲向一側的戰馬,白髮衣衫舞動,像是最後一搏的困獸。
而在他的身後,無數光焰流淌,將半邊天空徹底照亮。
南京,將軍山。
足足過了三道哨卡,葉應武等人才走到了這一片空地上,這裡已經是將軍山的最深處,如果不是郭守敬帶路,恐怕誰都難以想象,就在這深山老林之中,竟然還會有這麼一片工坊。
相比於外面的那些巨大的工坊,這裡的幾個工坊規模不大,甚至並不能稱之為工坊,所有屋舍的外面都還爬滿了爬山虎和藤蔓,讓這些屋舍似乎要和周圍的青山徹底融為一體,站在遠處的話還真不一定能夠看得出來這裡有屋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