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女人吧。”
“嗯。”我故意用小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答道。
“這就是所謂的人情吧。”
接著他漸漸擺開了架勢,儼然一副法官的樣子裝腔作勢地問道。
“最初和那女人搞上關係是在哪兒?”
他當我是個小孩子,擺出一副審訊主任的派頭,為了打發這個秋天的夜晚,企圖從我身上套出什麼近於猥褻的桃色新聞。我很快察覺到了這一點,拼命地強忍住想笑的神經。儘管我也知道,對警察的這種“非正式審訊”我有權拒絕作出任何回答,但為了給這漫長的秋夜增添一點興致,我始終在表面上奇妙地表現出一片誠意,彷彿從不懷疑他就是真正的審訊主任,以至於刑罰的輕重徹底取決於他的意志似的。我還進行了一番適當的“陳述”,以多少滿足一下他那顆色迷迷的好奇心。
“唔,這樣我就大體上明白了。如果一切都從實回答。我嘛,自然會酌情從寬處理的。”
“謝謝。還請您多多關照。”
真是出神入化的演技。這是一種對自己毫無益處的賣力表演。
天色已經亮了。我被署長叫了過去。這一次是正式審訊。
就在開啟門走進署長室的當口,署長便發話了:
“哦,真是個好男兒啊。這倒怪不了你。怪只怪你的母親,生下了你這樣一個好男兒。”
這是一個面板微黑、像是從大學畢業的年輕署長。聽他突如其來地這樣一說,我不禁萌發了一種悲哀的感覺,就像自己是一個半邊臉上長滿了紅斑的、醜陋的殘疾人一樣。
這個署長的模樣就像是一個柔道選手或者劍道選手,他的審訊方式也顯得幹練而爽快,與那個老警察在深夜所進行的隱秘而執拗的好色審訊相比,真可謂天壤之別。審訊結束後,署長一邊整理送往檢察局的檔案,一邊說道:
“你得好好愛惜身體吶。你吐血了吧?”
那天早晨我有些反常地咳嗽。一咳嗽,我就用手巾掩住嘴巴。只見手巾上就像是降了紅色的霰子一般沾滿了血。但那並不是從喉嚨裡咯出來的血,而是昨天夜裡在我摳耳朵下面的小疙瘩時流出來的血。我突然意識到,不挑明其間的真相或許對我更為有利,所以只是低下頭,機敏地回答道:
《人間失格》手記之二(13)
“是的。”
署長寫完檔案後說道:
“至於是否起訴,得由檢察官來決定。不過,還是得用電報或電話通知你的擔保人,讓他到橫濱檢察局來一趟。總該有一個吧,諸如你的擔保人或監護人之類的。”
我突然想起,一個曾經經常出入於父親的別墅、名叫澀田的書畫古董商是我學校的擔保人。這個叫澀田的人,和我們是同鄉,常常拍我父親的馬屁,是一個長得又矮又胖、年屆四十的獨身男人。他的臉,特別是眼睛,與比目魚十分相似,所以父親總是叫他“比目魚”,而我也跟著那麼叫慣了。
我藉助警察的電話簿,查到了“比目魚”家的電話號碼。我撥通了電話,請他到橫濱檢察局來一趟。沒想到“比目魚”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說起話來竟然裝腔作勢的,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喂,那個電話話筒還是消一下毒為好。沒看見他吐血了嗎?”
當我回到特別看守室坐下之後,聽見署長正用大嗓門吩咐警察給電話話筒消毒。
午飯以後,我被他們用細麻繩綁住胳膊,與一個年輕警察一起乘坐電車向橫濱出發了。儘管它們准許我用斗篷遮住捆綁的痕跡,但麻繩的一端卻被年輕警察牢牢地握在手中。
不過,我並沒有絲毫的不安,倒是對警察署的特別看守室和那個老警察依依不捨。嗚呼,我怎麼會淪落到這步田地呢?被作為犯人捆綁起來,竟然反而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