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雁暉遲疑了片刻,手指還是滑向了裝著酒釀的玻璃瓶。
郭雁暉做事向來很專注,孟續總說他做起事來,就像老僧入定。
但當他用揉好的糯米糰子搓小圓子時,卻動不動走神。他老是在想朱萸,想她現在在樓上做什麼,在想熱水器燒的熱水夠不夠,在想他剛剛是否說錯了什麼話……
思慮太多太雜,手速就變慢了。
過了這麼久,揉好的小圓子還沒鋪平碗底,看著特別寒磣。
有兩顆小圓子還在碗裡黏在了一起。郭雁暉皺眉,伸手想把它們分開,卻怎麼也分不開,越黏越緊。
「你……需要我幫忙麼?」
身後起了一陣溫熱潮濕的氣旋,摻雜著令人迷醉的沐浴後的梔子香。氣旋捲起附著在碗沿上的糯米粉,糯米粉輕飄飄上揚,在空氣裡像塵埃一樣飄浮著。
猝然轉身,郭雁暉看見洗漱後的朱萸站在他身旁。
她用一根明黃的髮帶綰起了發,眼神清亮,亮得不容他避退。
但他也並不想避退。
他只想迎她而上。
第14章 故人歸(2)【2020,安克雷奇】 ……
指尖無意識地用力,兩顆小圓子在郭雁暉手下被揉作一團,徹底合二為一,變成了一顆名不副實的「小」圓子。
他望著朱萸,自嘲地笑:「看來,我每次都太慢了。」
「嗯?每次?」
「昨晚上,你也說你等我好久。」他將這顆肥碩的小圓子丟到碗裡去,重新從碗裡捻起一點糯米糰,「抱歉,次次都叫你久等。」
朱萸的身形似乎晃了晃。
她抽開他對面的椅子,坐到他面前。她也從碗裡的糯米塊上揪下一小團,開始用手指搓揉:「不,昨晚那句話,不是在說你。是我燒昏頭了,隨口說了句臺詞,你不要放在心上。」
「臺詞?」
「嗯,臺詞。」朱萸揉出一個光潔的小圓子,也學他的樣子,扔到碗裡去,「我是跟著劇組一起來安克雷奇拍戲的,我是女一號的替身。昨晚上我在咖啡館裡背臺詞,沒想到就地震了。你聽到的電話,都是我的生活製片打來的。大家昨晚上聯絡不到我,很著急。知道我沒什麼事,他們也放心了。」
「那你不急著回去?」
「地震了,路都震壞了,劇組的車也開不出去。本來我們今早應該要出發去薩米特湖的,現在也出發不了了。」朱萸慢條斯理地說,「現在暫時拍不了,劇組讓我先等通知。」
郭雁暉若有所思地看著朱萸。
「怎麼了?」朱萸以為有什麼不對,停下了手。
「沒有,只是沒想到你是個演員。我還以為你是來這兒旅遊的。」
朱萸笑了:「是因為我長得不夠漂亮?」
「當然不是,我以為女演員遇到昨天那種情況,會在電話裡把我的耳膜叫裂。」
「是替身,不是演員。」她糾正。
「替身為什麼不能算是演員?不過,我還以為你是個醫生,因為你一直都很……冷靜。」郭雁暉回憶起她幫費恩太太做的急救,「你做的急救措施也都挺專業的。」
「冷靜……是因為我遇過更糟的情況。」朱萸輕輕說,卻沒有講清楚到底是什麼更糟的情況,轉而向他詢問,「費恩太太怎麼樣了?」
「她有點輕微腦震盪,還有點外傷,但應該都不嚴重,還需要留院觀察幾天。她很感激你,希望出院以後能當面謝謝你。」
「她太客氣了。應該是我謝謝她,讓我……找到你。」
郭雁暉聽見朱萸的尾音又開始發顫,不由又抬眼看向她。
她分明帶著笑意,但眸光裡又好像有種淡漠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