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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頁

朱魚一看他又要作勢拉琴,趕忙退回船艙關住門,在心裡暗罵他混帳東西。

不,連混帳都不如。

她氣惱之間,卻聽一首悠揚婉轉的曲子從艙外傳來。

曲調淒婉憂傷,如泣如訴,在用音符傾訴哀悼之情。

朱魚痴痴地聽著。

再回神時,她已不覺久站在冷徹寒風中,呆望著郭阡。

他全神貫注地揉弦拉弓,渾然忘我地沉浸在音樂裡。

一曲終了,他垂落下手,緊捏著琴弓,轉過身去,迎風而立,正對江波萬頃。

他眼望著一江燦然生輝的浮華,卻從這浮華裡看到了滿目瘡痍;耳聽著四面不絕於耳的笑聲,卻從這笑聲裡聽見了似有若無的悲歌。

「郭阡,你拉的是什麼曲子呀?」

朱魚在他身後問他。

「《elegie》,」他念出一個法文來,徐徐道,「用中文講,該叫《輓歌》。」

朱魚似懂非懂地走至他身旁,仰面時,卻見滾滾熱淚自他眼中滑落。

他笑出了眼淚,用琴弓指向兩岸燈火,癲狂笑罵道:「禁菸禁賭頒令幾年了,就禁成這副鬼樣子!抽大煙的照樣抽大煙,進賭館的照樣進賭館,一個個,都活成行屍走肉而不自知,反倒樂在其中,寧願爛得爽快,也不願活得清醒。真真是好一個浮華錦繡,好一個不夜之城!」

「郭蔚榕,你真是好傻一個人。大好的日子你不過,完滿姻緣,功名前程,你統統都不要!你為了這些爛人拋家舍業去了筧橋,可他們卻從不曾記住你。你教我們哭,卻讓他們笑。你蠢不蠢,蠢不蠢哪!」

郭阡跪倒在艙板上,前所未有地失聲痛哭:「郭蔚榕,你睜眼看一看,看一看啊!這就是你這個蠢貨……你這個蠢貨用命求來的國泰民安,海晏河清!」

他的哭聲與琴聲挽不住郭蔚榕逝去的生命,他也叫不醒這些爛在浮華裡的人,讓他們能在大廈將傾前睜眼醒來,好好看一眼這已經被陰翳籠罩、行將支離破碎的疆土。

小提琴被他無意識撥亂了絃音,散亂錯雜地哀鳴幾聲。

朱魚被他說得也淚眼婆娑,含淚想將他拉起來。

可他紋絲不動,只是眼淚已絕。

他扔開了小提琴和琴弓,再無平素不羈放浪的樣貌,脫力地攬住了她,將他冰涼的面孔貼放在她懷裡:「小姑娘兒……我有些累,讓我靠一靠。」

良久才啟唇:「這次回廣州來,有一件事,我想了好久,不曉得要不要去做。不做,我良心難安。可做了,我這次或許會輸得很慘。」

「朱魚,」他眸中漆黑一片,只看得見那盞明亮的燈籠倒影,「你說我,應當怎麼做?」

她不曉得他說的是什麼事,替他用柔軟指腹拭去淚痕:「你來問我,心裡實則早有計較了,是不是?你是一個多有主意的人,你怎的會不曉得怎麼選?」

「可若我是你,」她篤定道,「我也同你一樣,只選無愧於心。」

郭阡平視她的眼。

一如既往的安謐無波,卻又堅毅閃亮。

他這才曉得,她面上看著巽柔,心裡比他要堅硬決絕得多:「無愧於心就好。」

「無愧於心……就好。」他攏著她,嘴裡頭輕輕唸叨,和她在月色裡像一株並蒂蓮一樣,相繞相纏。

無人守著船,花艇隨波逐流,飄向未知的方向。

等到淚痕被風吹乾,郭阡才鬆開手,撐著地站起身來,已全無了傷情樣貌:「教你見笑了,見我發瘋。多謝你今日款待我。」

「無妨的。你不是還替我許了一個願望?我不是也賺著了麼?」她認真道,「若是你想好了願望,早一些告訴我。」

他朝她粲然一笑,突然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