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這哪兒是借錢,分明就是敲竹槓子,問題就在於,這竹槓誰都有份,不但下頭的差役有,差役敲了竹槓還要送給上司,上司又要送給上司的上司,有人當堂揭穿大家,這還有天理嗎?
於是有人將王祿提起,甚至有人上前狠狠地踹上一腳,將其趕了出去。
郭楷這才鬆了口氣,正待起身回到後衙去,可是還未離座,外頭又傳出了鳴冤鼓聲。
郭楷已經不耐煩了,可是大明朝有個規矩,尋常的訴訟都要先遞上訴狀再安排時間審問,可是擊打鳴冤鼓的卻是不一樣,因為一般擊打鳴冤鼓的懲罰都不輕,所以一般人不敢去敲,可是有人咬牙去敲,這就說明身上有冤案在身,無法沉冤得雪,這個時候官府若是不受理,不只是瀆職,更是翫忽職守,罔顧治下百姓了。
郭楷根本就不想管這麼一檔子的事,可是現在人家擊打了鳴冤鼓,卻不得不受理。他臉色鐵青,方才已經後悔。不該只是把人打出去,該重重嚴懲一下才是。現在無休止的有人敲鼓,這順天府還要不要維持次序,要不要體面。
“這一次,又是誰要狀告,狀告的是何人?”
見府尹大人一臉的不耐煩,一個差役急匆匆地出去,問明瞭情況,連忙來稟告,道:“大人。狀告的還是江快吏,所告之人叫梁長。”
郭楷氣得鬍子都不由跟著嘴唇顫抖起來,吐沫橫飛道:“江強都已經死了,這這些人來狀告,分明是有圖謀,來,帶上來,若是此人不說出個子醜寅卯,本官定不饒他。左右列班。”
片刻之後,叫梁長的進來,拜倒在地,隨即便悽悽慘慘地道:“青天大老爺要為小民做主。”
“大膽!”郭楷面無表情。怒斥道:“休要在這裡花言巧語,你口稱狀告的江強已死,他活著的時候你不來狀告。怎的死了反而來告,快說。是誰請你來狀告?你是受何人指使?你明明沒有冤屈,卻敢敲擊鳴冤鼓。簡直是膽大包天,不說出個理來,今日定讓你好看。”
郭楷已經沒有了耐心,或者說他隱隱感到在這些人的背後有人在消遣他,換做是誰,只怕此刻都不會有好臉色,你不是要消遣嗎?那麼索性就殺雞嚇猴,讓你看看馬王爺有幾隻眼!
這叫梁長的頓時嚇得瑟瑟發抖,口裡道:“大人息怒,江強活著的時候乃是順天府差役,小人哪裡敢來狀告他?再者說,此前小人怕因為江強乃是順天府的人,諸位大人們包庇於他,可是小人近來聽說,大人為了給人申冤,不畏國戚,乃是我大明朝一等一的青天大老爺,小人聽了之後便鼓足了勇氣狀告江強,請大老爺為小人做主。”
郭楷呆住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這麼一頂高帽子下來,人家都說是因為你是青天大老爺才跑來告狀,你卻懷疑人家別有居心,還想動刑,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他只得壓著心裡的怒火,道:“那麼你狀告江強什麼?”
梁長道:“小人在五馬街開的一個茶葉鋪子,只是有一次,江強來小人鋪子裡借錢,小人當時許多帳還未收回,手裡沒了活錢不成,因此婉言拒絕,誰知江強身為官府官差,居然帶著幾個潑皮把小人的店砸了,小人當時自然不忿,要去和他理論,還被他痛毆一頓……”他捋起袖子來,露出一道刀痕,道:“大人請看,這就是江強當時用刀砍的,小人是本份人家,平時從來不敢作奸犯科,卻是遭了這無妄之災,到了後來連生意都不敢做,只好關了店,一家老小的生計都沒了著落,小人妻子當時正好要產子,就因為如此,沒有穩住肚子裡的孩子,如今生業沒了,孩子也沒了,一家老小跟著吃西北風,大人做主,定要嚴懲這江強,讓江家賠償小人損失……”
郭楷的臉色猶豫不定起來,他突然感覺到,問題已經有些嚴重了,對方是有備而來,而且說得有鼻有眼,不像是說假話,他目光一閃,落在今日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