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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然還備著吉他,連變調夾都有。

老張掄起吉他,張嘴就唱……

他是個善於自我感動的人,帶著哭腔唱的。

一曲唱完,整個小火鍋店都被感動了,服務員在抽鼻,隔壁桌好乖好乖的重慶妹子在偷偷抹眼淚,火鍋店老闆紅著眼圈衝進廚房又衝出廚房,親自送來了一盤毛肚。

老張很驕傲,夾起一片毛肚丟進嘴裡大嚼。

他喝高了,忘了在鍋裡涮涮再吃的……

我就算沒喝高,也不會攔著他的……

老張嚼著生毛肚,大著舌頭問我:這首歌怎麼樣?我注意力全在那片毛肚上,隨口答:爛!

他問:有多爛?

我說特別爛!

他不甘心地問我:你說的具體點兒嗦(重慶方言中的語氣助詞),到底是哪種爛?

毛肚看來很難嚼,他半天沒嚼爛……

我說:就是很不值錢的那種爛。

火鍋白氣騰騰,老張忽然嗚嗚地哭了起來,眼淚嘩嘩的。

他一邊嚼著牛肚一邊哭,一邊哭一邊問:那到底爛到什麼程度嘛,到底值多少錢嘛?

他哭得像個精神病一樣……

全屋子的人都在敵視地看著我,好似我剛飛起一腳把一個無辜兒童踹下了水溝一樣。

我慌忙滿世界找老張的脖子,摟著他哄他,告訴他,這首歌最起碼值六位數,好幾十萬呢。

我記得我好像安慰了他半天,還幫他把嘴裡那塊生牛肚給摳了出來。

我們好像還很激動地擁抱,說了一鍋底感人肺腑的話。

然後就喝失憶了,其餘的我完全記不起來了。

……

第二天酒醒,我哭著發現我卡上少了六位數的人民幣。

還是用手機銀行轉賬的!

好吧,人生已多風雨,往事不要再提,反正從此我成了末冬末秋酒吧的老闆之一,年年拿分紅,最多的一次有三位數……

總之一句話:打倒毛肚!

(三)

老張站在國內到達出口,鬍子拉碴,滿眼血絲。

我嚇了一跳,怎麼瘦成這樣?怎麼憔悴成這樣?

除了火鍋店那回之外,從來就沒見他皺過眉,他向來不都是傻樂傻樂的嗎?

到底出什麼事了,怎麼難受成這樣?

老張一臉死水地看著我,說:航班快起飛了,咱們走吧。

走什麼走?我不是剛下飛機嗎?

我一頭霧水地被他從國內到達拽到國內出發,辦票、過閘,坐上了重慶飛上海的航班。

我沒揍他,因為機票是他買的,而且他神情恍惚地說:什麼都別問,你就當是陪我再瘋一次嘛。

說這話時,他望著忙忙碌碌的空姐,目光呆滯兩眼失神,落拓得一塌糊塗……

陪就陪,瘋就瘋,再怎麼說,他也是條小生命。

那個空姐可能被他看毛了,走過來問:先生,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他木呆呆地盯著人家不說話,睫毛都不帶動,白痴一樣。

丟死人了,我趕忙圓場:他想要條毯子。

起飛後,毯子送來了。老張蜷縮在座位裡已經沉沉睡去,腦袋縮在脖子裡,耳朵裡塞著耳機。

空姐小聲地問我:他還好嗎?

老張睡覺時是皺著眉頭的,額頭上深深的一個“川”字,嘴抿得緊緊的。

空姐端詳了他一會兒,細心地幫他蓋上毯子。

川航的空姐就是好看,好溫柔……

我眼饞,也想蓋毯子,但人家說:不好意思先生,已經發完了。

……

我睡不著,看著老張的臉,數他的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