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這詭異的變化所產生的力量,在不停地幫助他維持著最後一點生機和清醒,支撐著他慢慢向前走去。
腳下的路,是他親自帶人修的,但此刻看起來卻好像無止境一般的遙遠,殷河走啊走啊走啊,一直走著。
在他的眼前,似乎一切又重新模糊起來,天黑了,天又亮了,日月輪轉,日升月落,就這樣一直走著,走著……
那些失去了生氣的可怕的人群,不知何時已經被他甩在了身後,不知去向,他順著這條路一直走著,記憶中走過了一座座青玉所,中間走過了那個巨獸埋骨的巨大沙坑,走過了更遠的路,好像還走過了一座黑暗的森林。
一路之上,他從未進入青玉所休息,白天黑夜,他都始終這般艱難而吃力地走著,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離開那裡,離開那座神山。
天與地始終靜默無言,人世間彷彿只剩他一個人,在廣袤的大地上孤獨行走,一直走著……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又看到了人!
也看到了這條道路的盡頭。
有一小群人站在道路的盡頭,似乎無奈又焦急,他們竊竊私語,他們來回踱步,好像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麼。突然間,所有人都僵住了,他們看到了一個人影從內環之地的風沙中走了出來。
孤獨、沉默而吃力地,緩慢地走著。
瞬間,人群大譁,所有人臉上都露出激動之色,有數人衝了過來,一把扶住了虛弱無比卻又一臉茫然的殷河。
還有人在旁邊大聲吼叫,那聲音聽起來似乎也變得格外遙遠,隱隱約約地迴盪著:“快!快,快去稟告大祭司和季長老……”
殷河只覺得自己疲倦欲死,好像隨時隨地都會暈死過去,只是在這個時候,不知為何,他被人七手八腳地抱到什麼地方躺下。有人給他擦臉,有人給他療傷,有人給他服藥,他都完全沒有反應,但偏偏腦海中還是清醒著,就好像在一片黑暗中,吃力地維持著一點點僅有的光明。
那股一直纏繞不休的詭異氣息,這時已經如潮水般退走了,他終於離開了內環之地的土地,在他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中,隱約還記得在快要走出內環之地前,因為那股可怕力量的衰弱,他獸化的右手終於也緩緩恢復了正常。
此刻,在周圍的一片混亂中,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外頭好像有一陣喧譁聲,然後有人大聲呵斥,有人大步走了過來,聲勢如雷,一把推開攔在殷河床前的人,搶到了他的面前。
那好像是一張熟悉的臉啊,好像是季候季長老的臉。
“殷河!殷河!”
一迭聲激動的聲音從身邊傳來,雙肩臂膀被季候緊緊抓住的殷河,吃力地轉過頭來,木然看著他。
不知怎麼,被他那灰暗的眼神看了之後,季候的心裡沒來由地涼了一下,但他隨即便清醒過來,大聲對殷河道:“殷河,內環裡面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已經有整整一個月時間,你都沒聯絡我們了!路修得如何了,你們是遇到什麼……”
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面上的焦急之色兀自沒有褪去,卻又多了一抹不可思議的驚愕之色。他看著殷河的身子,目光落在殷河突然伸出的右手上。
那隻手蒼白而虛弱,他一把握住了這隻手,道:“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殷河盯著他的眼睛,只覺得一股黑暗從四面八方湧來,即將把自己完全淹沒。
在那最後僅有的清醒時候,他緊緊地抓著季候的手,然後低聲地、吃力地,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說出了幾個字:“路修好了……”
話音未落,他的頭向旁邊一擺,已然昏死過去,徹底失去了所有意識,也陷入了深邃無邊的黑暗之中。
第六十六章 路成(下)
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