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津?可曾有哪個金枝玉葉在腹中便受盡如此折磨?
“姚兒,拿出鳳印,我要出宮!”季黎換下繁重的鳳冠,冗長的禮服,利索地挽好髮髻,淡淡道。
姚兒又是一驚,急聲道:“娘娘,您這副模樣如何出宮?娘娘,您聽姚兒一句,皇上聖旨已下,君無戲言,任由從前如何寵愛娘娘,再無反悔之理,娘娘還是保重身體要緊,您受得了這番折騰,肚子裡的孩子未必受得了啊!”
“鳳印!”季黎早已下定決心,今日若是不出宮,定會後悔一輩子。
姚兒張嘴還想試圖說服季黎,好像突然想到什麼,雙目通紅,瞬間蓄滿淚水,盈盈欲滴,垂眸掩住無法壓抑的情緒,轉身去拿鳳印,那個後宮之主的象徵,卻如它的血紅本色一般,浸染了多少人的血淚?
“你在這裡等我,若是……若是……”季黎深吸一口氣,壓住哽咽,續道:“便自行出宮吧,趁著皇上還未想起殺你之前。”
姚兒的淚水終是忍不出,洶湧滾出,滴在白嫩的雙手上一陣灼痛,低著頭頷首應允,她知道,她家小姐向來如此,一旦決定的事情,便再不容人反駁。
季黎握緊手上的鳳印,罕見的血玉,被雕刻成展翅翱翔的鳳凰,他曾鄭重將它放在她手中,說,從今往後,你便是我的唯一。
話猶在耳,人事全非。
季黎決絕邁出步子,容不得她再拖延片刻,季府一門的命運,皆在她手中。
“慢著!”
季黎抬頭,微亮的天空,傾盆雨水而成的簾幕之後,年老的郝公公蹣跚而來,旁邊的小太監替他撐著傘,避免雨水滴入他手中的碗內。
季黎心臟一陣猛縮,腦中愈漸蒼白,握住鳳印的手越來越緊,展翅的鳳凰,早已刺破她的掌心,鮮血一滴滴留下,她卻恍若不覺,只是死死盯著郝公公手裡那碗藥。
“老奴拜見娘娘千歲。”儘管手中拿著藥碗,郝公公還是行了非常周全的一禮。
“起來。”季黎淡淡吩咐,幾乎費盡全力抽回已經跨出門檻的一隻腿。
“娘娘,這是陛下賜給娘娘的藥,還請娘娘務必當著老奴的面飲下。”郝公公彎腰低頭,雙手恭敬將藥碗捧在季黎眼前。
季黎怔怔看著那碗黑漆漆的中藥,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說,接過來便要喝下,一旁的姚兒一手捂著嘴巴早已泣不成聲,一個箭步拉住季黎的手:“娘娘,不可以……娘娘不可以……”
季黎頓在半空的手不可抑制的微微發抖,黑眸黯淡沒有焦距。
姚兒直挺挺地跪下,對著郝公公連連磕頭:“公公,求公公為娘娘多說幾句話,皇上一定是一時衝動,求公公,娘娘肚子裡的……求公公……”
咚,咚,咚……
一聲聲,磕入季黎心底,終於讓她麻木的心有了片刻知覺。
她淡淡掃了一眼額頭滲出鮮血的姚兒,再看了眼手裡黑漆藥中自己蒼白的倒影,最後將目光移到郝公公身上,掀唇一笑:“是不是我喝下這藥,便可出宮?”
“老奴奉命送藥,其他事情老奴無權過問。”郝公公垂首恭敬回答。
“好!”
決斷的一個“好”字,話剛落音,舉手仰面間,藥已下肚,苦麼?不苦!
放下藥碗,季黎拿手帕微微擦去嘴角,挺直腰背,一步步走出寢宮,只留下嚶嚶哭泣的姚兒和擰眉看著藥碗似在沉思的郝公公。
儘管衣著普通,手持鳳印之人,無人敢攔,季黎穿過直琮門,徑直從北宣門出了皇宮,直奔刑場。
多少年,沒再出這宮門?看著來往熱鬧的人群,季黎只覺得恍如隔世,這裡每條小巷,每個攤位,每個角落都有過自己的身影,拉著他說晉言,我要吃蒸米糕,舉著手中的胭脂問,晉言,漂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