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向眾將,緩緩道:“捨生取義,是聖人的教化,戀生而避死,卻是人之常情。但西燕軍中的話,各位也聽得了。即便低頭屈膝,亦未必便能得活命。一世皆首鼠兩端望風而動,臨了死得這般窩囊難堪,為人如此,諸位可甘心麼?更何況做武將戰死沙場本就是本分,又何須總記掛著生死榮華。”
杜融就站在他身後,這話聽在耳中,心頭不覺一震。他連年不得志又被人整治得差點丟官丟命,早年間的志氣已是灰敗冷卻。方才趙慎與他說突圍,他竟不曾絲毫顧念戰局便一根心意想到如何明哲保身上。他只想著自己這樣的戴罪之身,萬萬不能牽扯進高氏與趙氏的兵權麻煩裡,卻渾然忘了他曾是如何盼望再上沙場。高淮死得窩囊難堪,而他這般庸碌混日下去,到死時又何曾不是窩囊難堪?心想到此,只覺背上一個激靈。
卻聽於文略在旁道:“這幾個從犯,將軍要如何處置?”
趙慎將那幾個就縛之人一眼掃過,正要說話,卻突轉了話頭問道:“怎麼還有楊都統?”
於文略下頭一個副將道:“因著他與高淮是同鄉好友,又都是從……”
話未說完,於文略喝聲止住道:“胡說什麼。”可底下的話,眾人卻皆心知肚明,這些人皆是從大丞相高元寵處來。
洛城被圍之後,城內兩樁動搖軍心的事都是高氏一系將官做的,這些人本又跟趙慎有嫌隙。眾將皆覺得,趙慎必要藉此機會將異己從軍中拔除,也防著再出意外。不由都屏氣凝神,只看主將如何發落楊都統。
趙慎看楊都統一時,只見他額上冷汗涔涔,嘴角哆嗦卻說不出話來。趙慎想起他往日的老實,更記著那日夜間他聽得的事,知道是委屈了人。
眾人見他不動聲色,一邊的心裡發急恨不得趙慎立下殺手,一邊的心裡發慌只怕趙慎撕破臉皮。押下楊都統是於文略做的就為預備下好叫趙慎拿來作伐,他擔著干係自然更急,不由在旁再喚道:“將軍?”
趙慎並未答話,卻已向前幾步拔出劍來。楊都統臉色煞白直要站不住,於文略也詫異趙慎怎的還要親自手刃?
卻見劍鋒一閃,楊都統猛一閉眼卻覺周身一鬆,再睜眼時,身上繩索已俱斷了。
只聽趙慎道:“楊都統家中兒郎病重時尚不曾怠慢軍務,這樣忠於職守之人,不會叛城,我心中盡信得過。”
見得此情此景,諸人皆是愕然。
楊都統已含淚拜倒,道:“將軍此前遣人醫治犬子,末將已萬千感激;此刻的恩遇,九死難報。”
趙慎見他一把年紀涕淚橫流地跪伏在面前,倒覺得有些不忍,微微皺眉拉了他起來。此時杜融在他身後,突然擊節高聲道出一句“好”來。
高又安死後,眾人雖不說什麼,可心中已把杜融看做城中高氏一派的首領。如今他心服了趙慎,以下的諸人變更無話講。況且趙慎這所作所為已將不計來處同心同德的意思擱在眾人面前,更勝過多少口舌表白。
趙氏故部本就不必說,如今高氏的將官也終於摒了守城時的三心二意。時至此時,洛城中諸將才真正全然同心同德起來。
第17章 有情安可別
如此折騰了半夜,趙慎回頭對杜融道:“我與將軍的話還沒說完。”
杜融見周遭趙慎的心腹將官都在,便道:“將軍與我談的事可已與諸將商議過了?”
趙慎道:“不曾。”
杜融笑道:“那便請將軍召諸將同來。”
趙慎見他此時揮彈瀟灑,與往日憤世嫉俗的懶怠之態判若兩人,只覺一股通透清爽之氣湧上胸臆,點頭道:“也好。”轉念想了一想,又道:“此時夜深,再升帳也不便,我請諸位去我帳中吧。”
這日傍晚自城中知了西燕軍分兵的訊息後,營中便皆看著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