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的生肉扔到了那匹小灰狼身前。狼崽子一跳躍起,“咔哧”一口咬住肉塊。看也不看郭照一眼,扭頭就揚長而去。
郭照邊拿手帕擦著指間血跡,邊望著狼行方向道:“倒是和你那主子一樣,都是頭喂不熟的白眼狼。”
一陣沉悅的笑聲傳來,郭照才回過頭,恰看到軻比能步伐沉穩地向她走來。
“你背後就是這麼說我的嗎?”
“怎麼?我有說錯嗎?”
“……沒有。你說的……很精準。”軻比能詭異地沉默了一下,片刻後才把郭照肩膀掰過來,陳述道,“我後日出兵。部中內防空虛,你多注意安全。”
郭照點頭:“這我自然明白。若是弄丟了一城,你軻比能大人豈不是又要把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了?”
當初他忽然闖入產房,威脅她時說的就是這話: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得有多大的愁怨,才能說著這個來?
軻比能被噎了一下,手按著郭照肩頭,抿了抿嘴,才低頭認真道:“策力反叛時,鐵峰告訴我,你當時對著叛軍兵臨城下時有多沉著,多冷靜,有事後就有多後怕,多懊悔。丟掉一城無所謂,大不了以後再奪回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不要再像上次那樣……不然我就……”
“你就怎麼樣?”郭照忽然笑眯起眼睛,踮腳望向軻比能。
軻比能登時語塞,眸光銳利地盯向郭照,發現郭照全然不懼後,偏過頭,輕輕地嘆了口氣,“聽許艾說,中原一個叫華佗的大夫已經應蔡夫人之請,前來北地了。你……你到時候好好調理身子。”軻比能說完就轉了方向,快步離開了郭照。
郭照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地眯起了眼睛:人心當真是難以揣摩。當年他費盡心機迎娶她,懷的卻是利用征服的心思。現在……郭照即便不能十分篤定,卻也有八分把握:軻比能喜歡她。出自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隨不到海誓山盟,生死與共,但真情實意卻是有目共睹。
這到底是誰征服了誰呢?
和步度根的戰爭秋起春止,斷斷續續打了近一年半。步度根部在這場戰爭中折損慘重,首領大人步度根戰死,部下分崩離析軻比能的勢力範圍,一下子擴充套件至涼、雍、並、幽、四州北部。許是覺得戰局大定,軻比能撤軍回師。只才到牙帳沒幾天,就聽到了中原許都出變的訊息。
緊接著,就有心腹部下告訴他,之前漢室皇帝陛下也曾遣使而來,可是還沒等人到達,就被夫人派人在途中以習作罪名,就地處斬了。
軻比能這才皺起眉,走到郭照那裡詢問此事。
郭照倒是承認的乾脆:“鮮卑不需要兩地作戰。步度根還沒解決,你哪裡來的精力參與大漢的國事?”
“大漢國事?”軻比能冷笑著重複了一遍,目光銳利地盯向郭照,“如此說來,我倒還要多謝你幫我推辭了此事了?”
郭照回望著軻比能,一字一頓:“我是漢人。這個在你當初娶我時便已經知道。”
軻比能拳頭驟然握緊,退後兩步,眯眼看著郭照,挑起眉,皮笑肉不笑地重複道:“是,我知道。漢人……你是漢人……可你現在是站在鮮卑的地盤!”
這話說完,軻比能就甩袖而去。接連一個月,沒有再進郭照的房門。旁邊許艾、商蓉等都著急上火,擔憂地不已地看著郭照。郭照卻依然故我,舉止如常,全沒有失寵的恐慌。
不過是一個提醒,不過才是一次遣使。這些年相處,他們漸漸丟掉試探,丟掉猜忌,才要傾心相對時,許都那裡就來人告訴他們: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鮮卑的首領,而她則是大漢的武定縣君。無論有多少信任,他們間都隔著家國,隔著利益。他喜歡她,卻絕不會為他放棄他的宏圖偉業。她也在接受他,但卻絕不接受他任何危及大漢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