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少年，而少年卻是繞著他的船轉了兩圈，眼神仍時不時瞟向火爐，但就是不看許大一眼。

許大摸摸腦袋，也看向火爐，此時爐上水開，粗陶的酒壺裡水聲滋滋作響，暖而深幽的酒香正飄散出來。許大恍然大悟：&ldo;公子如不嫌棄，不妨坐下，與鄉人一起飲酒驅寒？&rdo;

少年眼中一亮，當即一躍上了船，又頓住，低頭理了理衣襟，方才在許大對面端正地坐下。許大仔細打量，這少年生得確是好看，巴掌大的清秀臉容上一雙清澈的眼，一眨一眨的，既直白，又閃躲，像個小大人一般，叫人好笑。

許大也不再用那破爛的酒葫蘆，而是拿出來兩隻酒杯，與少年慢慢斟飲。少年看起來年幼，碰杯飲酒的姿勢卻很嫻熟，除了不愛說話，就像個老酒鬼般。

&ldo;天怪冷的，公子穿的卻少。&rdo;許大沒話找話。

少年歪了歪頭，&ldo;我無衣裳可穿，是以不冷。&rdo;聲音清脆脆的，像山間的鳥啼，說話卻未免有些顛三倒四。

許大笑道：&ldo;怪不得要喝酒禦寒了。&rdo;

少年看著他笑，自己卻也笑起來，眼神映著火光搖搖發亮，&ldo;我喜歡喝酒。&rdo;

&ldo;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啊。&rdo;說到了酒，許大提起了幾分精神。

少年奇道：&ldo;你看起來是個粗人，不料還讀過太白的詩。&rdo;

許大笑了笑。

少年道：&ldo;李太白也是飲酒不慎，摔入河中溺死的，你聽說過麼？&rdo;

許大道：&ldo;那可真是世上最好的死法了。&rdo;

少年一愣，旋即更大笑，舉起酒杯來向他敬了敬便一飲而盡。從這句話起，兩人便愈談愈是投機，這少年初見羞澀，誰知熟稔之後卻是開朗快活，無話不談，說到興奮處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對周遭眼光全不在意。且他還似是滿腹經綸，說話引經據典，無事不知，許大在故地村塾裡確曾讀過些書，但與少年相比卻遠是不如，由是談興更濃。

四更時分，許大帶來的酒已盡了，少年醉笑著推了他一把：&ldo;酒來，酒來！&rdo;許大笑著應聲，回頭去找酒，無意中瞥了一眼漁網，網中全無動靜，今夜看來是一點收穫也無了。

少年覷他臉色，道：&ldo;怎的了？&rdo;

許大搖搖頭。&ldo;沒找見酒，都喝完了。&rdo;

少年卻站起身來，認真地道：&ldo;我去下游看看，為你將魚兒驅將來。&rdo;

說完，他轉身便走，許大還不及叫住他。但短短數刻之後，少年又歪歪斜斜、飄飄蕩蕩地回來了，對著許大招手笑道：&ldo;魚來啦！&rdo;

許大這時才聽見網中啜啜之聲，連忙收網，漁網甚沉，拖上來時竟有三四條尺許長的大魚，心下又喜又驚，抬頭看向少年，感激得說不出話來。

少年笑嘻嘻地道：&ldo;你可要如何謝我才好？&rdo;

許大認真地道：&ldo;若非公子，今晚便要無功而歸了！實在過意不去……&rdo;他解開漁網，手忙腳亂地理出來一條最大的青魚，活蹦亂跳地捧在雙手，欲呈給少年，&ldo;為表謝意，請你千萬收下它吧！&rdo;

少年笑著，看著他，卻不伸手去接。

許大捧著魚的模樣便頗有些滑稽。在這一刻，他又感覺方才還親密無間的少年離他有些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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