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不時能踩到一堆堆羶臭的馬糞。這是惟一可靠的路標。每踩到一腳卟卟唧唧的馬糞,給人的感覺是踏實,而不是落空:是希望,而不是懊喪。
隊伍小心翼翼地在密林中前進。森林的夜色真美呀!
滿弦的月亮掛在樹梢,銀光瀉滿大地。乾枝萬葉在明月照射下,映出點點幽光。森林好像披上一件鑲滿珍珠寶石的睡袍。來自印度洋的晚風輕輕吹拂,夜霧在林中縹縹緲緲,絲絲縷縷。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在黑暗中散發出陣陣清香。葉瓣草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掛上露珠,碰在臉上,給你一絲清涼,一絲甜潤。滿山遍野,蟲鳴鳥噪,還有那高亢的蛙聲,抑揚頓挫,悅耳動聽。
可是,不要被森林的夜色迷住了!
你知道,月光籠罩之下,這裡是怎樣的世界?森林之夜並不寧靜,並不和諧。號稱林中之王的老虎最喜歡夜間行動。大象、野豬也是走夜路的。黑狼、印度豹、馬來熊,這些兇殘的食肉類猛獸,很多部是白天養精蓄銳,夜間彼此爭鬥的。像貓頭鷹、蝙蝠這類貨色,白天睡大覺,專在夜間捕食。連那討厭的蚊蚋也是夜間比白天更猖狂。
森林的夜間在那月色朦朧之下,在那萬籟俱寂中,處處藏著殺機啊!這裡通行的是優勝劣汰、弱肉強食的鐵的法則。這種搏鬥比白天更殘酷、更無情。
山那邊一群野狼發出為飢餓所折磨的陣陣嚎叫;山這邊,立即迴響起馬來熊更加飢渴的呼嘯。那陣陣悠遠酣暢的松濤聲中,誰敢肯定,其中沒有掩藏著餓虎撲食的腳步聲?身邊,蚊蚋在不停地嗡嗡嗚叫,你以為是美妙的音樂嗎?不是,每一聲嗚叫都伴隨著一次進攻!
森林的夜晚像一叢盛開的罌粟花,美得讓人發怵:動物世界的大合唱像一支悅耳的夜曲,甜潤得叫人膽寒。
第200師的官兵們提心吊膽,百倍警惕,銜杖疾進。因怕弄出響聲,有經驗的老兵給水壺和鐵鍬縫了布套;煙癮大計程車兵,只能把菸絲揉碎,放在嘴裡嚼;為了防止掉隊,有心計的連長,拉起一根長藤,全連官兵一個挨一個,牽著往前走。
夜裡11時,部隊隱蔽接近臘戍西側細包至摩谷公路。這是歸國途中要穿越的最後一條公路。只要今晚順利透過細摩公路,明晚繞過包德溫礦區,再有兩三天路程,國境線就在腳下。
但決不能莽撞,此地離敵人佔據的臘成不過幾十公里。
細摩公路靜靜地橫在眼前。瀝青路面在月光照射下,油光閃閃,公路順著山勢向前延伸,直到消失在山背的暗處。
戴安瀾這時潛伏在路南的高地,正瞪大眼睛,窺視著公路上的動靜。
因為是機械化部隊的主官,戴安瀾對公路的感情,與對戰車、火炮的感情一樣深。特別是英國人修的這條細摩公路,路面又寬又平,全都鋪上瀝青,2月間出徵的時候,第200師的龐大車隊,就是從這條公路隆隆開過的。
那是多麼威風啊!
現在不一樣了,他的戰車沒有了,汽車也丟了,公路再不屬於他。他和他的隊伍,只能像兔子一樣,躲在路邊,在暗中窺測動靜,伺機一躍而過。戴安瀾再次嚐到失敗的痛楚。
公路上沒有過往車輛,連個人影也沒有,一切平靜。然而,橫臥在跟前的是一條沉睡中的蟒蛇,可別把它弄醒了。
“呱,呱………”前面傳來幾聲青蛙的嗚叫,這是尖兵發出的“可以透過”的暗號。
一群黑影隨即躍上公路;剎那間,又竄進路北的叢林裡。師前衛部隊安全透過。
戴安瀾隨後續的主力部隊也踏上公路。師長沒有立刻離去的意思,他那犀利的目光在黑暗中搜尋著,好像在尋找2個多月前戰車從這裡隆隆開過的痕跡。他發現路邊立了一個里程碑,立刻奔了過去,藉著月光,同時也靠著手的觸覺,他讀出了石碑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