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刺
酒店高管在晨會上安排五一值班,本來六個部門經理加上行政辦主任,剛好一人分攤一天。財務部經理推說已定好機票全家出遊,中途難以返回,希望總經理能代勞。但王懷仁也預定了回廣東的機票,有心無力,幫不上忙。三個副總正襟危坐,一聲不吭。其他幾個經理面面相覷。最後透過商討,無人接手的一天毫無異議地劃撥給柳林。
柳林的父親身體不好,她原本打算趁長假回涪縣照料幾天。現在1日和4日都要值班,七天假期一分為二,跟週末休息沒多大差別。行程難定,她的計劃完全被打亂。
人善被人欺。柳林再好的脾氣和忍耐力,也不禁氣憤難當。她平日鞠躬盡瘁,耗子鑽風箱兩頭受氣,想到是本職工作也就認了。豈知法定假期也不得安生,還要替上頭承擔。要是沒有重要私事她不是不願意幫這個忙,但她一再說明自己情況,那些人全不當回事,只是不痛不癢地笑著。好像他們陪父母遊山玩水是天經地義,她照料病中的父親就是可有可無的孝道。
明夷向柳林再次詢問勞動合同的事。她早過了三個月試用期,但合同的影子都還沒見到。柳林搪塞說,合同還在制定中,酒店員工都沒有籤。明夷無心管別人籤不籤,既然新聞裡天天大張旗鼓地宣講政策法規,自己的正當權益一定要維護。不然有個什麼變故,受損害不說,還落個意識淡薄自食其果的譏諷。
她問柳林,你簽了嗎?柳林半天說不出話。
在酒店,星光電力的編制人員自然合同昭昭,保險齊全。對於外聘員工,上層的意思很明白,人員眾多,都是臨時的,能省就省了。
酒店精選少量骨幹代表外聘職員,簽訂勞動合同,享受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以此作為例證,拿到場面上應對。骨幹的基本條件是必須領班以上職位。這樣一來,佔外聘人員85%的服務員保潔員等一線通通排除在外。就算有人要鬧,只消一句話暗示,是要勞動,還是要勞動合同?大多數員工也就懂得取捨了。
明夷是助理,職位上達標,但是名額有限,夠條件的職員也存在激烈競爭。大家在一條船上,救生衣只有那麼幾件。最終能否簽上一紙協議,別的都是次要,決定性因素是看誰的後臺硬。主管比領班職務高,但是如果主管的關係網在酒店,而領班的關係在總公司,這個名額無疑就是領班的。柳林雖然沒有關係網,作為管理層,又是直接負責人事,她一開始就持有正規合同,算是一個例外。
放假頭一天下午,柳林做出一個大膽舉動。她沒有跟上層協商,讓明夷簽了勞動合同。她總是看那些人的臉色,謹小慎微,從不擅自做主,以致讓人騎到頭上來。籤合同是她職權範圍內的事,悲憤交加的她決定要自主一次。豁出去了。
合同也不是白籤,柳林的終極目的還是休假回家、照料父親。她吞吞吐吐地跟明夷講她的苦衷,她父親的病情。
拖拉好久的合同,突然爽快地簽下來,明夷也有些奇怪。她聽出柳林的言下意,她要她幫忙值班。這像一筆交易,有點假公濟私的意味。柳林蒼白的臉難得一見地發紅。
本來一件順理成章的事,倒成為一個人情,明夷自嘲地想。依她的個性,再等不到柳林的答覆,她會直接去找主事的上層。他們那套勞動、合同二選一的威嚇對她不起效。
包括柳林在內的外聘職員不敢理直氣壯,是怕解僱。她不一樣,什麼工作對她來說都只是一個驛站,解決一時生計,順便歇歇腳。畢業以後,她換過很多工作,從來沒有產生興趣,更談不上留戀。要她離職可以,但必須拿出讓她信服的說法。只要在職一天,她會盡職盡責,同樣絕不任人欺壓。
她知道世上有很多不公平,也因為如此,她更要據理力爭,無論對方是些什麼人物。在她眼裡,只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