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他恐懼,再說那智光方丈。這時他已看清那人胸前袒露的標記,一時也是神色大變。先前縱然遭了那麼多驚嚇,他也一直面不改色,鎮定從容,誰知這時一張老臉卻揪得像剛咬了一口苦瓜。
“哈!”
見智光臉上變色,那黑袍人也得意揚揚,仰天笑道:
“不錯不錯,不愧是朝廷敕封的住持,果然識貨!”
他低了頭,又提高聲音對地上的老方丈說道:
“方丈大師,您既知我身份,便該信我絕非為一己之私。您是釋門弟子,卻也應知這四海之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以大師您跟官府的交遊見識,絕不會不知我這番尋寶是為了誰。怎樣?你現在該知本座這番舉動絕非為一己貪念了吧?”
“呃……”
他說出這一番話,老方丈的臉色也漸漸和緩下來。只是,等那人說完他低著頭努力想了一陣,再次抬起頭時卻還是一張苦瓜臉。老和尚苦著臉仰面告道:
“仙師啊,您既是這等身份,老衲自然不敢藏私。只是有一點您卻可能誤會了;老衲是佛門之人,便絕無什麼真正爭競之心。從一開始我便不想抗拒。只是,您剛才也見著,敝寺中實在無寶;所有想得出的重寶都拿給你看過了,又都說不是——唉!老衲實在想不出寺中還有什麼稱得上異寶……”
“……”
“嘿嘿……”
聽了智光這番話,那黑袍人靜默了一陣,忽然便陰惻惻地笑了起來;還沒等在遠處的少年看清怎麼回事,便驀然見得眼前一道血紅光芒閃過,眨眼之間那邊跪著的人群中便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的手!”
要不是張牧雲耳尖,幾乎聽不清這陣殺豬般的慘嚎聲中說什麼。還是沒等反應過來,又聽那邊黑袍人說了一句:
“老和尚,敬酒不吃吃罰酒,便別怪本座動粗!好,就唸你也是朝廷正牌住持,再給你個機會!”
說著話他手一招,那火堆中不知怎麼便飛出一塊灼熱木炭,“啪嗒”一聲掉在智光方丈面前地上。黑袍怪客指著這塊燃灼的火炭說道:
“瞧好了,若等它沒了火光,你還是想不起,本座便再斬掉你那徒孫的右手,湊成一雙!”
“若這樣還是想不起,也沒關係,本座到了這佛門淨地,不免慈悲,便再給你幾塊火炭。”
說到這裡黑袍人停頓一下,環顧四方,掃了一眼,道:
“你不用急,機會還很多。本座數了一下,你除了這回,總共還有六十六次機會。怎麼樣?是不是要拖到明天早上?沒關係的,本座有很多時間!”
“你……”
眼見他這般心狠手辣,饒是智光老方丈一向老持沉重和氣對人,這時也禁不住臉色煞白,鬍鬚直顫。他手指著那黑袍人,“你你你”了半天,卻什麼惡言都說不出來。這時那邊迴廊陰影中藏著的少年也是一樣驚怒交加。到這時這鄉野少年終於明白什麼叫“井底之蛙”。自己一直以為在羅州城鄉幫人爭風打架,好像身經百戰什麼樣狠人惡人都見過,可他們和對面那人一比,竟個個心善得像活菩薩!
“我該怎麼辦?”
可以說,從小到大,張牧雲從沒像現在這樣害怕。他心亂如麻,趴在迴廊的廊柱後面大氣都不敢出;他抓住欄杆的手掌早已滲出許多冷汗。他忽然覺得整個人有點發虛,好像馬上就要從欄干上飄起來。他趕緊死死地抓牢欄干!
就在這樣驚慌恐懼、六神無主之時,他偶然抬眼一瞥,卻忽然看見智光老和尚面前的那塊木炭。光怪陸離的火影裡,那塊木炭閃著光,彷彿是居心叵測的猛獸毒色的眼睛,在夜色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夜幕中,他與它對視。片刻之後,他便終於有了打算。
張牧雲並不知此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