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手指自案上收起,揉向自己的眉尖,面色淡然:“無須驚訝。這很明顯啊,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有這麼聽話的陌生侍衛麼?看來你雖跟了穆侯十多年,他的細密心思你卻是一成也沒學到。而且……”我望著他的面龐笑,“你和你兄弟長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像。”
侍衛呆了一下,隨後揖手屈膝,欲行大禮:“臣樊陽見過公主。”
“起來,”我垂手揮了衣袖,而後問他,“你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豫侯來過密函。”
我點點頭,心思在腦中盤旋一下,沉吟再沉吟,我還是微涼下語氣,問道:“你跟我說實話,十一年前穆侯那件事,是不是和你有關?”
樊陽垂目,眼睛瞅著自己的長靴,粗大的手指緊緊握住了腰側的佩劍,額角青筋瞬時突起。
我心中一落,面色暗了暗,厲聲:“那事究竟是不是我姑姑命你做的?”
樊陽緩緩仰首,沉穩漆黑的眸子盯著我,裡面情緒複雜而又難言。“上有命,做臣子的不得不從。”
我冷冷一笑,拿冰涼的目光下上打量他:“可你最後還是手下留情,饒了穆侯一命,對不對?”
樊陽面色錯愕,望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慢踱著碎步圍著他轉了一圈,嘆道:“樊陽是吧?你果然厲害,一心二用,一身二命,既奉齊詔,又聽晉令。實在是聰明本事得緊啊!”
樊陽渾身瑟瑟一下,而後跪地,雖是冬日,古銅色的臉頰邊卻有汗珠滾落。“公主明鑑,臣本要……本要殺了穆侯,但侯爺那時年幼,臣實在是不忍心……”話至痛處,縱是男兒剛強,虎目中也有瑩光泛漾,“只是請公主相信,臣身為齊國密探,自然為齊國效忠,此心不二,天地可表。”
我垂眸看著眼前的人,良久。
“起來吧。”我彎腰扶起他,無奈地笑,“你以為你這事只有我知道麼?穆侯那麼精明,我都能一眼看穿的事,他豈能不知?還有姑姑……”我搖搖頭,手指拍拍他的肩膀,喟然感嘆,“樊陽樊陽,你能安穩活到今日可真不容易。”
樊陽擦汗,面色蒼白透青,不語。
我轉身,背對著他思量一會,方慢慢道:“姑姑雖為齊國公主,但已嫁與晉王襄公,是為晉國王后。你雖是齊國人,但卻是直接聽命豫侯的密探,以後她若有何要求命令,能做的且做,不能做的,”我冷冷一笑,目寒,“那就不要理睬。齊晉素來交好,如今齊危而晉援,穆侯和豫侯之間也有聯盟之約,你今後身為穆侯的貼身侍衛,雖不要你全心忠誠,但也不得再有害他之心。”
樊陽點頭言“諾”,想了一會兒後,忽又問:“若豫侯有命要……”
我揮袖打斷他的話,聲低而冷:“不許胡猜!豫侯有日月之心,君子之道,即便日後或許有可能因某些事與晉隙難,那他也會堂堂正正與穆侯交涉,斷不會用這些背後傷人的陰險之術。”
樊陽笑了,稱:“公主所言甚是。”
帳外號角聲響,細聞下是歇營之令。巡邏計程車兵開始執勤,經過行轅時,有重重黑影壓上白色的帳簾。
我一時無話,於是坐下來,斜身靠著椅背,睨眼望著帳側的地圖,若有所思。
樊陽在一旁靜默半響,忽出聲問我:“公主,時辰已晚,你要不要用點膳?”
我撇唇,不耐煩:“我不愛吃北方的菜餚。”
樊陽笑了幾聲,伸手指向青玉食案,道:“不是北方的食物。侯爺早上去帝丘城找了會做齊菜的廚子,這些都是特地給你做的膳食。”
我愣了愣,半天,方自齒間擠出一句話:“他早上去帝丘城就是為了這事?”
樊陽眸光閃了閃,神色間陡見恍然。他低了頭,嘴角一扯,偷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