爰姑望著我,默了一會,忽道:“幽曇舞我雖不會,但師父給過我那舞的心法和步法,公主若感興趣,可以一閱。只是那舞步複雜得很,公主從未學過舞藝,怕是不能看懂。”
我聞言卻來了興致,微微一笑,道:“你拿來看看,我只是想知道那天下第一舞姿是何等模樣。”
爰姑輕聲一應,捧著絳月紗離開了。
“幽曇幽曇,非心神全備而不能得其神髓,非斷腸哀輓不能知其辛酸和等待,只可惜……可惜曇花再美也是剎那光華。一舞之後,芳華盡逝。”
“幽曇舞,我舞他笑,舞生風華,舞罷白髮……白髮……舞盡白髮生啊……丫頭,你看看我現在的模樣……你可要學,可還要學?”
豪姬刻骨幽涼的聲音冷冷浮出腦海,我怔然,而後閉眼搖晃著腦袋,拼命忘卻。
窗外銀光忽閃。一道凌厲的閃電陡然劃開謐色天際,墨沉的雲霧間露出一抹森森白練,直瀉而下,迅疾漫揚開來。剎那後,雷聲隆隆欲震破天。
雷霆萬鈞,滾滾襲上胸口,一聲一聲敲得我心中那股抑懣潮湧翻覆,只覺喉中一甜,竟張口吐出血來。
本能地伸手按向脈搏,我陡然色變,全身一僵,如墜冰窖的寒。
這……這是什麼脈?!
爰姑剛回寢殿來,見狀忙搖晃著幾近入化呆滯的我:“公主,你怎地吐血了?”
我筋疲力盡,低聲道:“不妨。我身中數毒,吐點血算得什麼?”
爰姑還要再說什麼時,秦不思卻急火火地奔來疏月殿,暗啞尖銳的嗓音因著急擔憂而更顯刺耳:“不好了,爰姑,公子和楚國君王在長慶殿動起手來了。說是切磋武功,但看那荊公的架勢,分明就是步步緊逼,非得要有個死活才肯罷休!”
爰姑聽得跺腳落淚,痛心疾首地罵:“這兩個孽障!”
秦不思在王叔逝時一直守在一旁,自是明白一切就裡,聞言只是推她,急得滿頭大汗:“爰姑,如今也就你能勸住他們了。”
爰姑立即轉身,隨著秦不思匆匆離去。
我伸手按著額,腦中一片混亂,思緒還停留在剛剛那個脈象上,我……我……我竟然……
我垂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扯了唇角涼涼笑出聲。喜怒哀樂到此時再也不得明朗,眼淚無聲落下,一滴一滴,滾下面龐。
三日後便是他的大婚……
心中一狠,指尖死死地按向小腹,手背沾淚,手心冷汗。
暮色抽離了最後一絲光亮,天空暗沉得近乎黑夜重壓,暴雨欲來,狂風大起,呼嘯聲中葉卷沙飛破空肆行。勁風鼓吹入窗,滿殿燭光劇烈飄搖。
驟然,燈火一下皆熄滅。
眼前一瞬漆黑不見影。我的心隨之倏然沉落,手下動作略一遲疑,拍向小腹的掌風頓住。
耳邊雷鳴隆隆不斷,有閃電猙獰犀絕,忽消忽現的雪色鋒芒如利劍出鞘,一次次地劈開籠罩人間黑暗,將那抹本該一逝即離的光芒久久停留在案前的白玉壁上。
美玉連城,中有佳人翩翩而立,笑顏宛若芙蓉盛放夜下,然璧中人目色悽婉泫紅,盯著我,匠人的鮮血在她眼中盡化作了溢血欲滴的悲傷和哀憫。
“母后……”我呆了呆,呢喃一聲,冰涼顫微的手指自身上無力滑落。
腹有生命,是我的,也是他的。
此刻的生命雖虛弱微小到極致,卻是世間最珍貴的存在。譬如當初在母后腹中的我。
孩子,我的孩子。無顏的孩子。
心中竟突然間有了不捨和依戀,有了一絲細微的興奮,有了一點每個女人在這種情況下都該有的怯怕而又小小的激動。我咬了咬唇,努力地將自己已然僵硬無力的手掌再一次撫上了小腹,指尖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