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書刊,停下俸祿。不許任何大臣插手。此案不經大理寺,未審先判,胡亂清算家產,已有不按章法之處,眾大臣自是議論紛紛。早朝時有人大膽詢問,皇上大動肝火,一邊打落廷杖,一邊交代下來,嗣源若想活著離開牢籠,便認錯謝罪,起草移宮詔書,否則一輩子耗在牢裡。我託人傳話,嗣源居然扔了個字條出來,說他牢坐了,禍也闖了,事情到了這一步,想回頭也沒用,只要遺宮一日不保,他便坐牢明志。”瓊芳搖頭道:“太亂來了,他坐牢也就罷了,家裡老小怎麼辦?”
裴鄴幽幽嘆息:“照啊,咱們這些大臣怕的就是這個。大戶人家,那是百來口人啊!嗣源不認錯,皇帝不放人,顧家沒了俸祿,北京的官宅又給抄沒,百十口人蹲在客棧裡,開銷哪裡吃得住?眼看孃親以淚洗面,姨娘東借西湊,便把倩兮逼了出來。”瓊芳啊了一聲,道:“是顧小姐!”
裴鄴遙想當年,嘆道:“嗣源也該引以為傲,他雖然沒有兒子,卻還有個能幹女兒。顧夫人富貴福態,禁不起大場面驚嚇,家裡只剩倩兮與姨娘管用,這兩個女人平日看不對眼,患難倒也能見真情。當下商議了,先領著老小遷居,租下一處舊房子,之後變賣所有首飾,姨娘主內,倩兮主外,兩個女人便開始多方奔走。”瓊芳低聲問道:“她們還能找誰?”
裴鄴道:“我是第一個不請自來的,老朽與嗣源何等交情,她不找我,我也會找她。我那時向她剖析局面,朝廷裡若要論到實力,只有幾個人說得上話,除了你爺爺以外、何宰輔、陳二輔都能救,不過與顧家有交情的只有兩個,一是威武侯大都督伍定遠,另一個則是監管輿論的五經博士楊肅觀。若要救人,必須從他倆身上著手。”瓊芳聽這計策甚是對盤,連連頷首,問道:“他們怎麼說?”裴鄴道:“那時伍定遠去西北打仗了,沒有一兩年是回不來的,一時找不到人。再說這人官場手段剛硬,遠不如楊肅觀機巧管用……顧小姐知道爹爹情況危急,便去拜訪他,盼他出力救人。”
瓊芳微微一笑,插話道:“他還能拒絕麼?楊五輔不就是顧小姐的……”
說到此處,背後書架一陣輕晃,瓊芳趕忙回頭去望,卻又沒了動靜。她怕裴鄴知覺,忙道:“後來呢?楊五輔答應了麼?”裴鄴道:“楊五輔說,他會盡力。”瓊芳大喜,插口道:“我就說嘛,他一定答應的,後來顧尚書就放出來了?對不對?”
裴鄴苦笑道:“我話還沒說完,他是說……他會盡力……盡力勸,勸顧尚書讓步。”
瓊芳愕然無語,裴鄴叉道:“楊肅觀這句話一說,已與推搪婉拒無異。倩兮大為生氣,要是她爹爹願意認錯,自己早就出來了,哪還需要求人?顧家父女天生一個孤傲脾氣,當下也不鄉做爭執,拂袖便走。”瓊芳搖頭道:“楊五輔居然見死不救,實在不敢相信。”
裴鄴咳了一聲,道:“楊肅觀天生是個兩面三刀的人,一顆心長了十七八個竅。他這麼說話,大有用心。當時我也不諒解,隔日楊肅觀找我說了,他說自己早已奏請上命,把這個案子轉入大理寺。只要不讓御前侍衛插手,顧尚書就不會被虐打,也不會被人下手刺殺。他不敢擔保顧尚書何時出獄,但他可以保證,他在獄裡一定平安。”瓊芳啊了一聲,喃喃地道:“原來他早有安排……那……那他為何要氣顧小姐?”
裴鄴道:“想要和皇上鬥,那是跟自己的腦袋犯衝。整件事若要善了,嗣源非讓步不可。倘若楊肅觀大賣故人情,一股腦兒跳到顧家父女那一端,說不準倩兮發起小姐脾氣,硬把事態鬧大,到時聖天子下不了臺,楊肅觀手段再高,也要引火自焚。所以他要顧小姐死心絕望,好來幫著勸她爹爹。”瓊芳怔怔地道:“她照做了麼?”
裴鄴嘆了口氣,道:“她要這般幹法,她也不是嗣源的女兒了。故人見死不救,爹爹也不願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