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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部分

裴鄴搖頭道:“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皇上的意思很明白了。他雖然不能殺死嗣源,但只要嗣源一天不屈服,他的妻女便不會有好下場聖天子動了真怒,朝廷上下噤若寒蟬,誰敢去管?可憐豆漿生意實在太差,姨娘與小姐只得到處張羅借錢,日子便又難過起來了。”瓊芳嘆道:“後來呢?楊五輔想出辦法救人了麼?”

裴鄴道:“那時皇上動了怒,誰也無法獨力勸說。那年十一月,恰逢五軍都督輪調期滿,由西北返京,一聽顧家的處境,忙與楊五輔聯名上奏,請求天子放出嗣源。伍都督乃是當年第一號起義大臣,身份非比尋常,天子一來看重他,二來也不想揹負千古罵名,便先退讓一步,他下了懿旨,言明不必嗣源認錯,只要他願意起草移宮詔書,朝廷非但放他出來,還要升他做一品光祿寺卿,加封男爵。”瓊芳拼命頷首:“皇上聖明!早該恩威並施了!”

燭光閃動,故事也說到了要緊關頭,裴鄴雙手置膝,深深吸了口氣,凜然道:“正統三年,嗣源入獄已達一年半。五經博士楊肅觀銜奉上命,率同老朽、吏部趙尚食粱同入獄探監,那時嗣源吃睡不好,人很憔悴,聽我們說了原委,也知事情嚴重。趙尚書明說了:‘和皇帝明著幹,古來沒一個能活。靠著咱們這些朋友替你奔走,才換來這個良機。不要為難自己,活路就在筆下,寫吧。以後大家又是同朝臣子了。’”

瓊芳滿心擔憂,低聲道:“他答應擬詔了麼?”

裴鄴搖頭道:“趙尚書把宣紙筆墨留下,讓嗣源自己思索。我和他交友多年,一見他默默無語的神氣,已知他另有打算,楊五輔也很煩惱,他知道我與嗣源是多年知交,便請我留下再勸。我等他們走了,便私下同嗣源說:‘新皇政變,舊帝禪位,帝王家相爭相鬥,我們這些臣子人微言輕,只能隨波逐流,如今你家裡人都要保不住了,可萬萬不能再逞強,便答應草詔吧。’嗣源聽我口氣轉緊,只是一語不發。我急了,只是拼命催他,‘值得麼?都到了晚年,還有什麼事比得親人的幸福?寫吧,不寫才是傻子啊?’”瓊芳想起爹爹的遭遇,忍淚道:“沒錯,沒有比親人更要緊的。”

裴鄴嘆了口氣,又道:“嗣源聽我問得急切,倒很平靜,只引了‘疑公論’裡最有名的幾句話回答我。他說:‘吾本息機忘世、槁木死灰之人,念念在滋於古之忠臣義士、俠兒劍客,讀其遺事亦為泣淚橫流,痛哭滂沱而若不自禁,今雖不能視富貴若浮雲……’”瓊芳啊了一聲,霎時想起了後半段文字,兩人異口同聲,念道:“今雖不能視富貴若浮雲,然立心之本,豈能盡忘?我身入梏炬,我心受梏方,天地大無恥,吾對之以二字,曰……”

“正道!”

裴鄴熱淚盈眶,仰天大慟,伸手打過火石,啪地一聲,孔明燈散出耀眼精芒,滿室生輝,瓊芳抬眼望見裴鄴背後的那面磚牆,竟是驚得呆了。

牆上血淚斑斑,貼著一張又一張的奏摺,全數寫著“正道”兩字,或以血書,或布淚紋,整面牆上至少有四五十來幅。裴鄴放聲大哭,嚎啕道:“我走了以後,嗣源就一直寫這兩個字,他不吃不喝,一直寫,一直寫,當天晚上,終於……撞死在獄中……”

滿牆血淚斑斑,彷彿幽靈悲泣哭喊,瓊芳神為之攝,氣為之奪,顫聲道:“老天爺,這些士大夫……”裴鄴淚如雨下,仰望滿牆血字,悲聲道:“嗣源一輩子獨善其身,晚年卻不能保住頂戴,他給關入了天牢,給罷去了俸祿,一切苦痛起源,便是為了這兩個字……”他握緊雙拳,悲聲道:“正道!就是做……”

“對的事情。”

便在此時,房裡傳來一聲低沉說話,裴鄴與瓊芳同吃一驚,急忙取燈去照,房內深處站著一名亂須男子,他凜身仰頸,淚流滿腮,只在凝視牆上的血字。

裴鄴大驚之下,隨手抓起桌上的裁信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