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瘋狗埋伏一般。
“你奶奶的……”老闆傻住了,他生意一做幾十年,誰是殺手好漢、誰是白面書生,自是一目瞭然,誰知居然會遇上這種東西。看這傢伙明明目露兇光,真乃“水滸”裡的好漢武松,誰知這當口羞答答的,好似又成了“牡丹亭”裡的純情小生柳夢眉,當真莫名其妙之至。
來人神形百變,說不定是“西遊記”裡的妖怪變化而成,那也難說得緊。眼看妖怪躲了起來,那老闆心下發寒,便先摸來了八卦鏡,掛到了頭頸上,正要念咒施法,卻見楊夫人瞪著自己,他醒覺過來,這才想起人家還在等著,忙陪笑道:“哪,夫人您瞧,這小碎花好耐洗,洗了幾百回也還鮮豔著……哪,不信我試給您瞧……”
正說謊間,忽見小碎花沾了自己的手汗,早已暈染掉色。他嚇了一跳,急忙將小碎花藏到了櫃檯下,陪笑道:“今晚月黑風高,什麼都瞧不清楚……換個別的吧。”又從櫃檯底下摸出了一匹布,笑道:“還是豔麗大牡丹好,價廉物美又體面……便和夫人您一模一樣……”
老闆胡說八道,連馬屁也拍不好,楊夫人倒也沒生氣,只管低頭揀布,背後的盧雲也壓低了帽簷,偷偷從布架後頭溜了出來,急急在店中尋找合適的躲藏地方。
店裡雜物極多,紅綢綠錦,高架林立,布料或收於架上,或堆放走道,若要將自己藏得不見人影,應當不是難事。他左瞧右望,忽見一處布架極高,足以遮住自己的八尺身高,忙把自己藏了進去,便又從縫隙中透出目光,偷偷打量著櫃檯前的倩兮。
此時此刻,不比紅螺寺的喧鬧,屋裡很靜,眼前的顧倩兮只在瞧著她的小碎花。四下無人打擾,盧雲也只專心看著他的舊日情人,琢磨著她的身形樣貌。
心裡沒什麼壞念頭,更沒什麼歪宅意。盧雲只是想仔細瞧瞧,瞧那嫁做人婦、睽違十年的心上人,現下是什麼模樣?
十年不見,她還是很漂亮,縱使兩人並不相識,她仍舊有本領讓自己多瞧幾眼。不過她的樣貌還是有些變了,不像少女時候,她早將髮髻梳做了包頭,成了個少婦打扮。提足直腰之際,臀是臀、腰是腰,看得出來,她比以前豐滿了些,卻也多了一抹嫵媚溫存。
她真的變了,以前她是不會來布莊的,還是大小姐的時候,她會去買古董、買玉器,除了畫畫,她什麼都不會,連面也不會煮、連水也燒不開。現下她好像什麼都會了,不只能裁衣裳,她連豆漿也能熬,連豆腐也能做,定還能燒得一手好菜……
看得出來,她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她早已是人家嘴裡的“娘”了。
“哪,夫人啊……”在盧雲的感慨下,那老闆又次兜售起來:“現下的官夫人都不會自己裁衣裳了,像您這般好手藝,定得用好東西。瞧……這是江南御貢的‘七彩牡丹貴清麗’,專程給您留著……這名兒有個‘貴’字,卻是價廉物美、惠而不費,—尺一兩銀,只比小碎花稍稍貴了幾錢銀……”
老闆講演得極為賣力,顧倩兮卻是不為所動,想來江山易收,本性難移,她不管怎麼變,都還是當年的大小姐眼光,什麼小碎花、大破花,肯定入不了她的法眼。
果不其然,顧倩兮看不中意了,逕自走入店內挑揀。老闆倒也識相,一見老主顧不滿意了,便只一聲苦嘆,將“牡丹花”捲了回去,任憑楊夫人親手來選。
店裡燈籠幽幽暗暗,顧倩兮也走入了店裡,看她手拿一小塊碎布,沿架比對顏色,只在尋訪合適布料,盧雲便也悶不吭聲,只管悄悄隨她前行。
長長的布架,將他倆隔了開來,這是十年來最接近的—刻,也是最為平靜的一刻。此時倩兮早已嫁了,盧雲也顯得老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四十二歲的盧雲已經不再流淚了,反而顯得很瀟灑、很帥氣,他將左手插在衣袋裡,右手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