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伊爾太太站起來,氣宇軒昂地走出了餐廳,在門口遇見那個非常古怪的紅頭髮年輕人。今天早上,他戴了一條扎眼的綠色格子領帶——一條羊毛領帶。
可笑,波伊爾太太心裡說。可笑至極。
他看人的方式也讓她不喜歡,從蒼白的眼睛斜著看人。這樣略微嘲諷的眼神不正常,讓人很不舒服。
我猜這人肯定是精神不正常,波伊爾太太想。
她微微點了下頭,算是回應他誇張的鞠躬,然後快步走進寬敞的客廳。這裡有舒服的椅子,尤其是那把玫瑰色的大椅子。波伊爾太太覺得還是宣告這把椅子屬於她比較好。她把織了一半的毛衣放在椅子上,以防被別人搶佔。接著走到暖氣旁,伸出一隻手放在上面。不出她所料,暖氣只是溫和而已,並不算熱。波伊爾太太眼裡閃出一絲鬥志。她對此可有話要說。
她朝窗外望了望。糟糕的天氣——真是糟透了。不過她不會在這兒待太久的——除非這地方住進更多人,變得有趣起來。
積雪從屋頂滑落,發出輕微的嘶嘶聲。波伊爾太太跳了起來。「不,」她大聲說,「我不會在這兒住太久的。」
有人輕聲笑了起來,笑聲很尖。她迅速轉過身去。年輕的雷恩正站在門口望著她,表情怪異。
「是的,」他說,「我就猜您不會住太久的。」
梅特卡夫少校正在幫賈爾斯剷除後門外的雪。他是把幹活的好手,賈爾斯對此不勝感激。
「很好的鍛鍊方式,」梅特卡夫少校說,「每天都要運動。保持健康嘛,你明白的。」
看來少校是個運動狂。賈爾斯也想到了這一點,因為他七點半就要求吃早餐。
少校像是猜到了賈爾斯的心思,他說:「非常感謝你妻子這麼早為我準備早餐。還煮了個新鮮的雞蛋,真是細心。」
由於旅館工作的特殊性,賈爾斯不到七點就起床了。他和莫莉煮了雞蛋吃,喝過茶,開始收拾起居室。所有地方都打掃得一塵不染。賈爾斯不禁想,假如他自己是這裡的一個房客,他就要睡到最後一刻,在那之前誰也別想把他從床上拉起來。
然而,少校不僅起床還吃了早餐,在房子裡到處溜達,似乎精力旺盛得無處釋放。
好吧,賈爾斯想,有不少雪等著鏟呢。
他用餘光掃視這位老兄。這可真不是個容易看透的人:身經百戰,人過中年,目光中帶有異樣的警惕,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賈爾斯好奇他為什麼來到蒙克斯維爾莊園。很可能是復員後沒找到工作吧。
帕拉維奇尼先生下來晚了。他喝了杯咖啡,吃了片烤麵包——簡單的歐陸式早餐。
當莫莉把早餐端給他時,他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來,誇張地鞠躬,大聲說道:「你就是迷人的女主人吧?我說對了,不是嗎?」
莫莉含糊地回應他判斷得對。這種時候她可沒心思接受讚美。
「為什麼呢,」她一邊草草將碗碟扔進水槽一邊說,「每個人吃早餐的時間都不一樣——有點麻煩啊。」
她把盤子放進架子裡就急忙上樓整理床鋪去了。今天早上指望不上賈爾斯能幫到她。他得清掃出一條通往鍋爐房和雞舍的路來。
莫莉以最快的速度和最草率的方式收拾著床鋪,儘可能快地把床單拉開、鋪平。
她在打掃浴室時電話鈴響了。
莫莉先是因為被打斷工作而咒罵了一句,而後略感安心的是至少電話還能用,於是跑過去接聽。
她氣喘吁吁地跑到藏書室,拿起聽筒。
「餵?」
電話那邊的聲音響亮有力,帶著微微悅耳的鄉村口音問道:「是蒙克斯維爾莊園嗎?」
「這裡是蒙克斯維爾莊園家庭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