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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有點幼稚,好像他是那個同學似的,很光榮的樣子。我笑了。

「他就快升正式教授了。」

「那倒是很偉大的成就。」我加上一句。

「說不定學校會給他一個dsc,他有幾篇論文,寫得真無懈可擊!你說!你說!這樣的朋友,怎麼可以被他住到酉店去?」

「是的,當然不可以,說不定他身上落下金元寶來,便宜了酒店侍役,豈非可惜?當然要把他留在我們家。」

自強再笨也聽出來了,他的臉一沉:「丹朱,你常常這樣,動不動就掃我的興。」

「對不起。」我微笑,「不過我會把房間收拾號,你幾時把他帶來?」

「明天下班,我去機場接他回來。」自強又笑了。

他是一個沒有機心的人,有時候就是這一點可愛。

我說:「一頓好好的飯菜,一間收拾好的客房,是不是?」

「是!」自強過來,親了我一下。

第二天早上,他上班去了。

我特別早起。坐在床上想了很久。

然後我去買了菜,洗了菜,切好了,安排妥了,放在冰箱裡。這花了我足足一個上午。然後我打電話到士多店去叫了汽水、蘋果酒、香菸。

自強是不抽樣的。凡是有客,香菸得另買。

我把地方收拾了一下,自強對這個很注重,平常家裡怎麼樣發毛出蟲,他是不動手的,一有客來,他便會說:「丹朱,浴缸最好再擦一擦。」「丹朱,窗簾要換了。」四年的婚姻,使我變成一個熟悉他性子的老媽子。

然後我把一張不錯的摺疊床拿出來,鋪好,換上新的被單枕套。被單上有很好的太陽香,大概上次洗的時候,剛巧有太陽吧?

我抱住枕頭在那張床上坐了很久。

做男人真是簡單。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只要稍微有點志氣才智,闖一闖,命運就在掌握之中。所以這些博士回來,吃香得發瘋似的,女孩子見了命都不要了,只要是「博士」,姓甚名誰,臉長面短都不要緊。

我笑了,自強也是博士。

現在他這個偉大朋友,回來大概也是娶老婆的吧?通常不出六個星期,便會有一個幸運的女孩子跟了去美國。

然後我想起我還沒有吃飯。

我趕到廚房,用水淘了點隔夜飯,挑點醬瓜吃了半碗。

自強一直說:「四年來、永遠是九十四磅,一個安士也沒有增加過,虧我還是念營養學的呢,老婆這麼瘦,簡直拿不出去。」

有時候我會反問:「你要拿我出去幹什麼?跳脫衣舞?」

於是,他的臉又沉了下來,說我諷刺他。

他是一個奇怪的人,

假如真的有人問我為什麼要嫁給他,我也答不上來。

誰也答不上來。

一位六十四歲的老先生問我:「丹朱!為什麼我會發了一個我不愛的妻子?」他是我的國畫老師。他年紀那麼大了,也答不上來。我是他的「愛徒」,所以他會問我這種問題。

我只吃得下半碗飯,我想起我為客人買回來的花還扔在一旁,連忙放下飯碗。今天沒有好花,我只挑到一大把金盞革與雛ju,我把它們揀起來,插在一隻奶白色的方盆裡。我學過一點插花。

我什麼都學過一點。

因為我小時候從未想過,我會嫁給一個像汪自強這樣的人。汪自強沒有不對,不過如果我早一點曉得我會嫁給他──我除了學吃,就什麼都不必學了。很諷刺的一件事。

門鈴響了。

送汽水的,我想。

我連忙挽起頭髮,夾好了才去開門,總不能把小〓死,我這樣的面黃肌瘦,又蓬頭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