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約姑娘們吃飯時,愈發心不在焉,手機攥在手心裡,隔一會兒就看一眼。
終究有細心的姑娘心疼他,知他有心事兒,飯後非要送他回家多陪他坐一會兒。
那是個極為明豔的姑娘,夜場模特兒,腿長得幾乎從肚臍眼就開始分叉,銀亮的小裙子勒在大腿根兒,大眼仁大紅嘴唇大波浪卷兒。
大波浪卷兒姑娘挽著毛毛往小區裡走,一邊走一邊問:毛哥,我記得以前你挺沒皮沒臉的哦,逮著空就揩我的油,今天素質怎麼這麼高了呢?
毛毛不說話,手老老實實地插在褲兜裡,悶著頭走路。
樓道黑著,用的聲控燈,他用力跺腳製造動靜。
一腳猛跺,兩聲大喊。
燈唰地亮了。
木頭!
他驚喜地叫:你藏到這兒來了?!
(十一)
木頭腳腫了,毛毛跺的。
她齜牙咧嘴地看著毛毛,又看看挽著毛毛的大波浪卷兒。
臉上的痛意一點點消融,最後一片空白。她看著毛毛,眼裡也是空的。
毛毛伸手去拉她,她躲開。
她抱著肩膀低著頭,一瘸一拐地衝出去,毛毛跟上,一把抓牢她。
又是眼淚汪汪的,她怎麼永遠是眼淚汪汪的?
眼淚汪汪的木頭掙扎,眼淚汪汪地喊:我懂了,咱們的生活方式確實不同……毛毛說:你懂個屁!
她邊掙扎邊喊:鬆手!你就是嫌我不夠漂亮!
木頭的力氣忽然大得驚人,她掙脫毛毛的手,搶出去兩步,又轉身回來,把懷裡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遞到毛毛胸前,摁在毛毛胸上。
毛毛,衣服我給你改好了,如果還不合適,你去找別人改吧……
她說:毛毛,我以後保證不來煩你了,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我發誓。
大顆的眼淚落下,砸在衣服上,燙在毛毛手背上。
木頭走了,一瘸一拐地走了。
認識她這麼久,看慣了她的淚汪汪,卻是第一次看到她淚如雨下。
……
一直以為這件唐裝買自品牌店,原來是她親自設計,一針一線親手縫製的。
唐裝掛在吊燈上,毛毛站在吊燈下,一看就是一整個晚上。
他傻了一樣站著,滿腦子都是木頭落淚時的模樣。
見過那麼多女人的眼淚,為何唯獨這個姑娘的眼淚會讓人心慌?
他打電話,打不通了,被遮蔽了。
毛毛一夜沒睡,天亮後跑到木頭的公司門前等她,從日出等到日落,不見蹤影。
他又等了一天,第三天他撞翻了保安,衝進寫字樓。
那個聊過天的主管被他揪住了襯衫領子,緊張地直眨巴眼。
毛毛先生毛毛先生……
他說: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馬上給馬上給!總經理的家庭住址我馬上給你。
主管衝著毛毛的背影哭喊:毛毛先生,你說話要算數啊,你要記得啊,我什麼都沒告訴你……
毛毛在樓前遲疑地停步。
那個沒骨氣的主管給的地址對嗎?
木頭不是總經理嗎?不是開寶馬車嗎?怎麼會住在這麼普通的家屬樓裡?
毛毛哐哐地砸門,管它呢,管它地址是真是假,砸開門再說。
門開了,一個頭發花白的阿姨上下打量著他,最後目光停在金鍊子上。
她說:孩子,你進來吧,先換一下鞋。
她說:我知道你叫毛毛。
阿姨說:坐,吃不吃水果?哦,不吃,那不吃就不吃吧……孩子,你先別問我木頭在哪兒,你先聽我給你說說我們家姑娘。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