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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要奴婢能盡上力,少爺到時就看著好了”。

“我信你。司杏,不要緊,世上的人有悲有慘,我覺得慘比悲好。慘是身上的,悲是心上的。世上的事也有困有難,我覺得難比困好,知難解難,只要有勇氣。但困……”他頓了頓,黯淡地說,“就是困住了,不出大價,是出不來的。”

我越發不懂了,他卻說:“不早了,你也睡吧,明兒還有事要忙。”我拿燈走到外間,收拾好後躺下,卻明明聽見裡面一直都有翻轉之聲。

君如海一直到七天後才下葬。出殯那天,所有下人都去臨松軒跪送,一直跪到送葬的人回來才準起來。我的膝蓋都直不起來了,幸好栽桐偷偷過來扶了我一把。

君夫人蒼老了很多,用“枯槁”這詞兒來形容她一點兒都不為過。幾天不見,她的頭髮枯白,臉色蒼白,穿著白孝衣站在院中間,讓人覺得陽光很刺眼。雖然她以前打過我,現在我卻很同情她。人生有三大不幸,其中之一便是中年喪偶。我突然想起君聞彩出嫁和引蘭偷偷告訴我的一些話,君夫人也著實可憐,雖是一家之母,卻連自己女兒的婚事都保不住,做母親的心可想而知。現如今老伴兒也沒有了,往後的日子該如何悽苦——只剩下君聞書了。人生三不幸的白髮人送黑髮人,我當時還沒想到。

府裡更靜了,死靜。君聞書送完靈柩回來就病倒了,發燒、頭暈、還腹瀉,郎中來了幾次都不見好,人看著越來越憔悴,我日夜陪在床邊,端茶餵飯,唯恐有什麼疏漏。聽說君夫人更是倒在床上起不來,一時府裡有些亂。侍槐有點兒熬不住,每天過來悄悄說些下人間流傳的話,開始只是些神神鬼鬼的,後來慢慢地變成了君家要倒的傳言,侍槐甚至親眼見到有人往外偷東西。

我知道這時候人心最容易亂,平日受壓制的小人容易趁火打劫。看看君聞書的樣子,覺得實在到了非說不可的程度。我問了侍槐,夫人那裡到底怎麼樣?侍槐說:“我偷偷聽引蘭說其實無大礙,就是每天不起來,只躺著流淚。”

我再看看君聞書,意識是清醒的,只是非常虛弱,但眼前也得強撐著了,畢竟他是君家的正主,我即便想出頭管管,誰服我?我瞅著君聞書喝了藥,便走過去問:“少爺,要不要我扶你出去曬曬太陽?”

君聞書臉色蒼白,搖了搖頭。

“少爺還是出去吧,見見太陽也好。我扶你出去,我們找個陰涼地兒。”六月了,太陽有些毒。君聞書想了想,點點頭。

我在茉莉花叢下鋪了張榻,扶他坐下了,給他蓋上小被。茉莉花香不斷飄來,有小蜜蜂來回嗡嗡地跳著舞,在花叢中飛飛停停的,風吹過,花兒微微顫著,看著也讓人舒心。

“出來是好。”君聞書抿著嘴盯著那些穿來穿去的小蜜蜂,臉色舒展了一些。我遞了菱角紅棗羹過去,他接了慢慢地喝了。我把空碗擱在旁邊,看了看他的臉色,才輕聲問:“少爺可好些了?”

君聞書搖搖頭,聲音微弱,“還是那樣兒,就不見好。”他瘦了許多,顯得顴骨高了。

我猶豫了一會兒,慢慢地說:“少爺不見見幾邊管事的?”

君聞書扭頭看著我,我儘量輕描淡寫地說:“少爺養幾天倒沒什麼,那邊夫人也累著,眼瞅著府裡有些事下人們也不敢做主,少爺不管管?”

君聞書轉過頭看茉莉,賭氣般地說:“一會兒也不讓歇麼,我是不是被上了套了?”

我趕緊賠笑,“少爺言重了,司杏只是說……”

君聞書抬了抬手,“我知道,壓不住的東西都起來了。”

我閉上嘴,他既知道,我就點到即止。坐了一會兒,君聞書自言自語道:“好些日子沒見我娘,也該去問個安了。”他轉頭看看我,一會兒又說,“罷了,這時候你就別去了,我帶了侍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