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講完以後,就真的不多話了。在後來的紅旗善後會議上頭,坐到最末一排,聆聽四水市政府代表向與會各位宣佈紅旗的出售計劃。
偌大一個集團,立刻面臨四分五裂的命運。集團管理層有好幾位高管列席,面色都慘白如紙。
大廈將傾不過如此。
徐斯問身邊的莫北:“四水市的國企改制不是早就開始了嗎?怎麼紅旗到現在還是國企身份,要政府出面組織業務的拍賣?”
莫北的確知曉些內幕,便低聲答他:“早幾年你舅舅還在四水市的時候,同江董事長關係不錯,紅旗做大了,離不開政府的支援和江旗勝團隊的努力。後來那邊政府換屆,你舅舅調去北京,你也曉得他老人家身不在其位,必不去貪功近利。江旗勝同後頭一屆政府溝通的不是很順暢,曾經提了好幾回想要管理層出資將政府手裡的百分之八十股權買下來,又提了去香港上市的意見。紅旗是當地的納稅大戶,政府哪裡肯放人,意見都被駁回了。他把總部遷到此地來之後,那邊相當不滿意,紅旗一直同那邊搞拉鋸戰。這兩三年,江旗勝也許是急功近利,挪用了集團的備用資產去投資香港股市和房地產,結果股市套牢,房地產倒樓,東窗事發了。”
徐斯先驚訝:“喝,我舅舅同他的關係原來是這樣的,難怪這麼熱心斡旋兩地政府的事了。”又嘆息,“江旗勝也真夠倒黴的。”
二
這次的會議還是非常順利,本地的區政府同四水市政府沒有什麼意見分歧,也有兩間實力不錯的企業決定分別購買紅旗的廠房。
接下來便是紅旗集團合作的製衣廠和製鞋廠的自我介紹,廠方都希望能借此在困境中多招攬一些客戶。
方墨劍適時過來介紹了一位當地區領導給徐斯認識,區領導一聽徐斯的意願,大大表示了歡迎,乾脆就介紹了臺上正在展示的一間名喚“騰躍”的製鞋廠。
這間“騰躍製鞋廠”是自上世紀三十年代成立,他們出產的“騰躍”鞋曾伴隨幾代人成長。自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一直是由江旗勝的岳父任職鞋廠的廠長。
江旗勝建立紅旗之前,便供職騰躍鞋廠,曾在八十年代讓“騰躍鞋”風靡本市的大街小巷,及至後來有了第一桶金,創立了“自由馬”,用自己的股紅將騰躍鞋的股份私有化,回贈岳家。
後來江旗勝的岳父將廠子交給了兒子,也就是江旗勝的小舅子,“騰躍”不再以生產自主品牌的跑鞋為主,開始透過江旗勝接紅旗的訂單和外貿訂單來維持鞋廠的經營。
在臺上慷慨陳詞的正是江旗勝的小舅子裴志遠,他正極力表示騰躍鞋廠的生產力仍舊是卓越的。
但區領導講:“裴志遠不善經營,不過老廠的生產實力確實不錯的。”
徐斯有了興趣,準備跟著區領導去結交那位裴志遠廠長。
不過向臺上走去的過程中,徐斯覷見江湖走到了此間的門邊,沒有進來,室內有一男一女兩位紅旗的高層見了她便走了出去,男士的手上捧著一隻紙箱子。
江湖實在沒有勇氣踏入這個要將父親的城堡拆吃分解的修羅地,她在門外徘徊了很久,被門內的有心人看到了。
不出她的所料,一位是財務經理嶽杉,一位是營銷總監任冰。任冰的手裡捧著紙箱,裡頭裝著在江旗勝辦公室內整理好的私人物品。
嶽杉走到她的跟前,拍拍她的背。
這位在紅旗集團服務了二十年的財務經理不僅僅是紅旗的高階職員,她同時同時亦打理著江旗勝的私人賬戶,同江氏父女很親厚。
江湖一直當她為長輩,所以會迷迷糊糊孩子氣地問她:“嶽阿姨,我爸爸走的時候,是不是沒有痛苦?”
嶽杉中年富態但又不失白皙的面孔上閃過一絲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