頷首,接過了侍從遞過來的酒器。
當他抬頭朝著前方望去之時,正見袞冕在身的天子已執杯高舉,朗聲念道:
“農為天下之本也,今開籍田,朕親率耕,以給宗廟粢盛,欲天下勤務農桑,素有蓄積以備災害。”1
春風方興。
穹廬之下,他記憶之中的青澀少年,早已不復存在,只有面前這位有進取之心的帝王環顧四野,意態正盛。
李治聲音更為洪亮:“眾卿——”
“舉杯——”
這一杯杯酒水,不必有人額外提醒,便已自先後站位,依次傾倒于田畝之上,作為對社稷土谷之神的尊重。
他將手中酒杯放下的那一刻,又連忙有人將擱置禮器的托盤奉上,取而代之在手的,是一把鋤頭。
籍田禮規定,天子帶頭鋤地三下,文武臣子各三下,隨後由庶民將這塊方田鋤完。
岐州官員膽戰心驚地看著步驟到這裡,那些臨時入列的孩童與少年人依次下地,扛著鋤頭緊跟著前頭佇列行動,生怕有什麼人的好奇心在此刻作祟,以至於鬧出麻煩來。
好在這些要命的錯誤並沒有發生。
他揉了揉自己有點被吹凍著的臉,發覺因這些少年人的參與,春日田地之間竟還多了幾分舉目望去的生機。
那一道道更加有力的鋤地過後,三牲祭品如他們此前所演練過的那樣,被送到了天子的面前。
等閒的祭品多不給人食用,籍田禮中的卻不同。
自周朝之時便傳下的禮制中,這份獻給土地神的祭品要在此時依然按照天子、宗親大臣、庶民的順序分享。
就連被宮人抱著的李弘也被分到了一塊。
武清月歪著腦袋朝那頭看了一眼,努力說服自己,這種不算正經用餐的情況就不必羨慕了。
反正也不太好吃。
肯定是這樣。
與其去在意這個,還不如看另一處的熱鬧。
恰在祭品瓜分完畢的同時,自遠處忽然走來了個人!
在場之人大多聚集在了一處,那單獨出來的一個便顯得格外醒目。
而那位來客不是別人,正是在此前就消失不見的——
韓王李元嘉!
“這傢伙怎麼缺席了方才的活動,現在才出現?”同在此地的鄧王李元裕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和他同輩的這位兄弟之前一直是失蹤狀態。
然而他剛打算去問問李元嘉是什麼情況,就被同在此地的趙王李福給拉住了。
李福眉頭一皺,“皇叔,先莫要過去,你看他手裡。”
李元裕定睛看去,發覺李元嘉的手中還託著一張畫卷,不像是個尋常情況。
作為李唐皇室之中的“長輩”,李元裕還是有點眼力的,連忙剎住了腳。
他狐疑問道:“你說他這是玩的什麼花樣?”
李福不知道,給不出一個答案。
他只知道,雖看不清那畫卷之上繪製了何種圖景,但李元嘉腳步穩健,神態從容,分明是一派有備而來的樣子。
若是此刻還有人覺得他這缺席是出了什麼意外,那便不配在這朝堂上混了。
有此等想法的不止李福一個。
偏偏陛下都未曾說出制止他靠近的話來,其餘人等也都只能按捺不動,朝著李元嘉的方向看了過去。
且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好了。
頂著周遭越發密集的視線,韓王李元嘉心中苦笑,卻不敢在臉上表露出分毫。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日這一番舉動,真是出了大風頭。
但相比於荊王李元景的結局,此刻的這一出又著實有其必要。
他不想死,也不想王妃死,那就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