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
李賢有些困惑地朝著母親的臉上看去,尚且不明白她有一瞬發作的怒火從何而來,唯恐是自己說錯了話。
今年年初阿姊的生辰上,因為投壺比賽輸了,他和李弘各自輸給了李清月一個條件。
賽後,阿姊對他提出的要求是,如果他的屬官和老師中有什麼言行奇怪的,一定要儘快告知於母親。
按照李清月的想法就是,她需要確保在她離開長安期間,李賢不會被什麼人給帶壞了,影響她起碼在當下還要團結兄弟的目標。
當然,這話她肯定沒同李賢說,她說的是,這能讓李賢有機會跟弟弟搶奪阿孃的注意力。
要這麼說的話,李賢覺得這不僅不難辦,還很有好處,當即一口答應了下來。
不過,此前的幾次單純是學業指導上的困惑,正好讓阿孃知道他的就學進度如何,今日這次,則是李賢自己都覺得有點反常了。
老師的這句話,其實不應該說給他聽。
以李賢看來——
這句話說給太子阿兄沒問題。因為今年阿耶巡幸驪山湯泉行宮的時候,便由年僅十一歲的太子監國,而且這一次,並未出現太子年少、記掛父母,在監國期間失儀的情況,儼然是日漸有了儲君風範。
說給阿孃也沒問題。阿耶有病在身,阿孃協助打理政務,已讓李賢不止一次見到朝臣對著皇后行禮恭敬,好像連宰相也不敢在阿孃面前造次。
說給阿姐聽可能也成。長安城中人人均知,雖然雍王李賢與安定公主一個生在年末一個生在年初,年歲相仿,出身相同,但,前者的尊榮來源於他皇子的身份,後者的地位卻來自她滅國的戰功,絕不可放在一處比較。在陛下面前,安定公主的話語權也遠比雍王高得多。
這麼一對比,若是要讓他給左相說兩句話,他能說什麼?
說左相的樂理造詣不錯,很得他的喜歡嗎?
武媚娘往次子的臉上一看,便將他此刻所想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不由搖頭失笑。
原本因為許圉師隱藏其子殺人還勾結憲臺的怒火,都被兒子這個慢半拍的腦子給逗樂了。
但想想李賢也確實沒她那麼靈通的訊息渠道,更因為上面有一個兄長和姐姐頂著,被默許了當個富貴閒人,武媚娘又覺得,不必對他有那麼高的要求。
“沒事,你來告知我此事告訴得對。”要不然她還不知道,許圉師險些擴大了戰場。
她又轉而問道:“賢兒,我能問你一句話嗎?”
李賢直視著母親的眼睛。
她眼神中的溫和與關切讓李賢頓覺,自己做出的選擇應當確實沒錯,當即心中一定,“阿孃但說便是。”
武媚娘問:“若是我要給你換一個老師,你會覺得難過嗎?”
李賢茫然地搖了搖頭。
許圉師才做了他不到一年的老師,也不像是阿姐的老師一般還能帶著她出去打仗,他自然沒覺得對方有什麼
特殊之處。
那麼再換一個老師,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為什麼阿孃會突然說,要給他換一個老師呢?
在蓬萊宮含涼殿內陪同阿孃用過了一頓午膳後,李賢又頓時將這個問題給拋到了腦後。
確實沒什麼捨不得的。
他前陣子旁聽過弟弟李旭輪的啟蒙課程,還覺得那徐齊聃的講解還比許圉師更容易理解一點呢。
可他是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只覺這不過是個尋常的換老師情況而已,皇后卻不敢將其簡單對待。
許自然殺人的這樁案件,或許能在官威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她不打算這麼做!
此事既然已經到了她的面前,便是她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