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耶想要讓我出嫁以削弱兵權,兄長想要讓我成全他的仁政將士卒留在關中之外,您讓我如何不擔心這一點!”
她放在桌上的手重新蜷縮、握緊在了一處,一如她在方才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一樣下定了決心,“那我也只能惡人先告狀,解決這種隱患了。”
何為解決隱患?
英國公的臨終遺言,讓李治暫時打消了算盤。他手中並無太多將領可出任主帥的事實,也讓他不能將女兒l的軍權直接奪走。
那麼唯獨需要解決的,就只有太子李弘而已。
這多簡單啊,只要讓他不再是太子好了。
只要他不再是太子,而只是個失權的親王,他根本無法將他那些荒謬的指令下達到她的頭上!
李清月扯了扯嘴角:“阿孃,我連前面的那些話都說了,那也不怕再多挑唆一句——”
“他今日連我都不能容,已著手打壓於我,倘若明日這大唐天子之位傳到了他的手裡,就算他再如何無能,難道能容您繼續決斷朝綱嗎?”
武媚娘目光一凜。
安定的最後一句話看似是在將她拉攏到同一陣營去,為她先前的一番陳詞再添上一把火,但又何嘗不是在說一句事實。
太子看似在近幾年間牢牢遵守著天后下達的一條條詔令,讓他更換東宮屬官就更換,讓他前往洛陽賑災就去,橫看豎看也是個讓人該說一句乖順的好兒l子。
但她始終沒有忘記,當年泰山封禪之前,希望讓天后遵
守禮教的人中,就有被李弘縱容的東宮屬官,他好像也當真覺得,天后的種種逾越之舉該當遵守法禮,被遏制回來。
如今他的聽話,與其說是他終於知道了該當真正接受二聖臨朝的事實,不如說是他知道,母親這個天后的位置並不會妨礙他做太子,反而會為他提供不小的助力。
但當這份權力的對峙,從帝后與太子之間,轉移到公主與太子之間的時候,那些始終不曾被成功扭轉的想法,就這樣浮現到了檯面之上。
連帶著的,還有被安定斬釘截鐵歷數的數條平庸之罪。
聽到“災厄不能平,病患不能除,賢臣不能近,政令不能通”這二十個字的時候,武媚娘不免試圖去回憶,作為太子的李弘到底提出過幾條真正能通行下去的政見,卻發覺這其中竟是一片空白。
那些透過銅匭上書的百姓,希望藉著這條特殊的渠道讓自己的言論上達天聽,雖然這其中不少諫言的內容並未經過言辭潤色,也因見聞限制顯得異常粗糙,但也不乏讓人有所啟發的文字。
而太子呢?
相比之下,太子的膽魄好像完全用錯了地方。
一想到這裡,武媚娘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將女兒l依然在蓄力一般的拳頭一點點撥開,回握住了她因為情緒動盪而正在升溫的手。
“你不說這最後一句話,難道我就會覺得你說的無理嗎?”武媚娘長嘆一聲,“沒有人喜歡在大展拳腳的時候被人在背後捅刀的,就算是我也不例外。”
“弘兒l這個人在出生之時就被陛下寄予厚望,給了弘這個名字,又在幼年就坐上了太子的位置,好像對他來說當真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的地位讓他自小就能對任何東西唾手可得,東宮屬官就連太子詹事、太子賓客都官居三品的地位,更是讓他包裹在一片花團錦簇之中。”
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
“他的日子過得太順了。東宮屬官的更換沒讓他引以為戒,反而重新掌握了新的黨羽。迎娶太子妃楊氏在他看來不是讓外祖母安心,而是他真正成年,有了更為名副其實的執政立場。兩個弟弟做個閒散之人,異母兄長不是身死,就是不得天皇喜愛,更是讓他覺得自己已然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