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不同而幾乎有一晚上沒說話;到了蘇州因為找不到絲綢博物館又打了一架……
有一天在陽朔,JP在賓館裡面睡覺,我帶著莫里斯騎著腳踏車去郵局給他的老夥伴們郵寄明信片。我說郵票應該用膠水來粘,他說膠水粘不往,用舌頭舔一下就行,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因為桌子旁邊擺著一小盆用來粘郵票的水。就因為這個,他跟我絮叨了十多分鐘,一直在說他自己多有理,而我多麼不在行,我真是聽得耳朵都癢癢了,最後我拍著他的肩膀說:“爸,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吧。”他眼皮都沒抬,繼續在那裡貼郵票。
“我說,媽媽和JP人都不錯,你怎麼,”我說,“你怎麼能這麼事兒腦袋呢?”
他聽了一愣,然後忽然眉開眼笑,摟著我說:“是嗎?真是這麼覺得的?太是家裡人了,他們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麼說的,都說我事兒……可是我看啊,咱倆其實差不多,你也是個事兒腦袋……”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後來我媽媽跟我說:“別跟你的公公較勁了,他說什麼、做什麼就按他的意思辦唄。八十歲的人,要是不喜吹你,不喜歡中國,為什麼大老遠地跑來這裡玩?”
直到現在,每次我跟莫里斯抬槓之前,我總要想想我媽跟我說的這句話,可是我發現在這個又事兒又絮叨的老頭兒面前,我很難管得住同樣不那麼隨和的自己。另一方面,每當我們又槓起來的時候,婆婆和JP總能做到無動於衷,置身事外……
我想,我跟公公莫里斯,恐怕得永遠這麼槓下去了,反正,槓槓更健康。
我們且再回到二OO八年的冬天,聖誕節之前,在外工作的我終於在里昂送走了國內來的考察團,下午回到旅館,忽然發現自己有點發燒,肌肉痠疼。
要不怎麼說人就是不能不工作,身體倦怠了就特別容易生病。這才幹了幾天的活兒啊,我還出狀況了。
我一邊在藥店買藥一邊拿著電話跟JP說:“錢錢到手了,兩千多塊呢。我送你個小禮物怎樣?”
他笑起來,“那麼辛苦賺的,自己留著玩吧。”
藥店的服務員說:“對不起,小姐。治療感冒發燒的消炎藥必須有處方才能賣,要不您來點阿司匹林吧?”
我說:“行啊,來個橘子味的泡騰片。”
JP說:“你在哪裡啊?是不是病了?”
“沒啊,壯著呢,在街上玩呢。”
“快回旅館吧,明早上的客車可別誤了。”
“嗯。”我說,“你晚上吃什麼?”
“我媽做的湯和炒蛋。”
“想我不?”我說。
“嗯。”他對著電話,聲音低低的,“特想,想得胃都疼。”
“你胃疼不是因為想念我做的菜吧?”
他在另一端笑起來,“我親愛的,你做的菜也是你啊。”
我發燒了,可是一樣的心花怒放。
那天晚上,我吃了阿司匹林,然後捂在被子裡面看電視。身上很不舒服。但是精神是十分愉快的,身邊有自己賺的錢錢,明天回家就可以見到久違的我親愛的JP,我覺得這兩樣就是生活的真諦,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在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昏睡的狀態中,我好像聽到門鈴在響。
我愣了一下,門鈴又響了。
我起來哆哆嗦嗦地去開門之前跟自己說,這個不可能是JP,JP不是這麼形式主義的人。
可是開啟門,不是他還是誰?一個大腦門,藍眼睛,紅彤彤的臉,夾克衫的肩膀上落著點小雪,手裡面是個紙袋子。我昏昏沉沉地接過來往裡面一看:是他媽媽家的蘋果和梨子,塑膠飯盒裡是炒雞蛋,上面還有幾盒治感冒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