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兒姑姑,怎麼是你?”我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吟兒的頭髮竟然大半斑白,也不過是二十多年的光景,她怎麼會憔悴如斯?
“福晉,求你救救碧藍。”吟兒掙開我欲扶她起身的手,就這樣在雪地裡咣咣地對我磕頭,雪雖厚,卻仍能聽見她額頭與青石板碰撞的聲音,幾下子,皚皚的白雪上就有了鮮豔的顏色。
“你這是做什麼?”我拉不起來她,只能對門口的人說,“你們看什麼,還不過來扶她起來。”
“救救碧藍吧。”侍衛們上前拉起吟兒,她卻只是重複這樣的一句話。
“碧藍在哪裡?”我問她。
吟兒回身,幾十米外的牆下,一張席子,一床棉被,裹著一個人,侍衛們過去,又跑過來說:“主子,是個女人,一身的傷,就剩一口氣了。”
“先帶她們進來。”我隱隱覺得發生了什麼大事,一邊請了大夫診治,一邊著人去允禩府打聽。
回來的人只說,允禩府裡的侍妾碧藍觸怒了凌霜,被打得半死,逐出了府門。
“那八爺竟沒說什麼?”這才是讓我驚訝的,以凌霜的脾氣,該是早就容不下碧藍,怎麼直到今天才趕人呢?
“沒有。”我派去的人回答。
我皺眉,回到客房,吟兒已經清醒了。
我聽她斷斷續續地講述了這些年的經歷,原來她當年放出宮,嫁的丈夫沒三年就去世了,家裡兄弟欺負她無子,將她趕了出來,幸虧允禩遇見了她,不然,她也就死在那年了。
後來碧藍出宮進府,她就一直照顧、服侍碧藍,兩個人相依為命到了今天。
第105節:歸去來兮(7)
“今天八福晉為什麼趕你們出來,八爺竟也沒阻攔?”我問。
“婉然,天底下的女人,並不都如你一般幸運,八福晉不是壞人,八爺也是為了我們好罷了。”吟兒說,語氣悲涼。
“怎麼講?”我心裡明白了些,卻不願相信。
“八爺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我們算不得真正的夫妻,所以,你們走吧’,”吟兒說著,眼淚滾滾而下,“碧藍的脾氣你知道,她對八爺死心塌地,怎麼肯在大難臨頭時一走了之,何況如今,八爺府裡上下,還有誰能走脫?八福晉闖了進來,叫人狠打了碧藍一頓,才矇混過監視、看守的一眾人,把我們送出來了。”
“你說,八爺的府邸已經……”我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做什麼,允禩同雍正鬥了半生,終於,到了了結的時候嗎?
“碧藍傷得不輕,你們先住下吧。”我起身回房,傍晚允祥回來,我大概講了吟兒同碧藍來投靠我的前後,允祥卻半晌不語。
“你覺得我這樣做太冒失嗎?”我問。
“不是,婉然,傻丫頭,你心地這樣好,是我最珍惜的,碧藍原也可憐,八哥這番心意……我們不收留她,又有誰能收留她呢?放心吧,一切有我。”允祥拉我靠入他懷中,“四哥這次……不說了,你不要太憂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點頭,允祥既然說沒事,那我就可以安心收留吟兒同碧藍了。
雍正四年一月,一道聖旨,將凌霜革去福晉,休回外家。旨意上說:“聖祖曾言允禩之妻殘刻。朕即位後,允禩終懷異心,未必非其妻唆使所致。朕晉封允禩為親王時,其妻外家向其稱賀,卻雲‘何喜之有,不知隕首何日’等語。朕令皇后面加開導,允禩夫妻毫無感激之意。允禩之妻不可留於允禩之家,著革去福晉,休回外家,由外家另給房屋數間居住,嚴加看守。”到了二月,又令凌霜自盡,焚屍揚灰。
訊息傳開那日,正是二月底,最後一場春雪下過後。
我還沒進客房的門,已經聽見一陣壓抑的哭聲,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