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講這種違背良心的話。”
藍伯的聲音痙攣著。
“你害怕和祖父面對面,所以一心要避開這種場面。你就是這樣掌握實權的。”
老丹尼爾沒有發怒。他若無其事地冷冷回答。
“我從來不想擁有世俗權勢之外的東西。這是我的生存方式。你和你的祖父所想要的並不是我要的,所以,我沒有理由受到責難。”
“我不想要!”
藍伯的聲音在化為哀號之前勉強踩了剎車。他帶著與其說是憎恨倒不如是說是遺憾的眼神看著大叔公。當他的聲音降下來之後,就形同在發牢騷一般。
“所以我不要!我就是不想變成這樣才離家的,可是……”
“如果是這樣,你就該表明自己的態度。以往也有人雖然擁有四姐妹的血緣,卻和家人斷絕關係,獨立自主走在貧窮的人生大道上。你有什麼看法?你不是擺出一副反抗的樣子,卻又緊抓著一族的財富和權勢不放嗎?”
老丹尼爾的聲音中沒有彈劾的感情,就像在閱讀一篇新聞一樣。他一邊說著,一邊無視於呆立在原地的藍伯的存在,推開了門。時間的塵埃從灰色的陰暗中吹出來。藍伯被大叔公的手推進了室內。由於精神上的力量之差,藍伯在大叔公面前就像一個人偶般無力。
“命運只是整備了舞臺而已。在舞臺上表演完全是個人的事。從來就沒有一個把演出失敗歸咎於舞臺的演員可以成為一流角色的。”
門被關上了。像魔鬼般的大叔公笑臉化成了殘像燒灼著藍伯的網膜。他不斷地打著噴嚏,在滿是塵埃的空氣中調整了自己的呼吸。藍伯整了整禮服的衣領,環視四周。
自己到底在期望著什麼?期待發生什麼事?藍伯雖然這麼想著,卻也無意去追究。他不想得到最後的解答。這種事交給那些好事而好奇心過剩的人去擔心就好了。我是沒有這種必要的。不管是營養或知識,攝取得過量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過,藍伯·克拉克還是往前走了。腳步沉重得就像鞋底抹上了松脂一般,或許更像是死刑犯的腳步吧?!原本他的腳步應該是更有力、更明快的。當他從這個地方出去之後,藍伯·克拉克就被世界公認為四姐妹的代表者了。
“我並不特別希望有這種殊榮。”
這種像幼兒般反抗的語氣也只持續了一瞬間。太過寬敞的房間窗戶都上了鎖,可是,在人工造成的黑暗中,藍伯看到了——像螢光燈般嬴弱的球形空間中有人存在著。藍伯知道不是自己先前沒發現,而是對方突然出現的。
“祖父……”
那是一個衰老的老人身影。在絹質的西式睡衣上披著長上衣,坐在輪椅上,膝蓋上蓋著毛毯。老人用浮著靜脈的削瘦手掌神經質似地抓著毛毯。老人有著散亂而半白的頭髮和削瘦的臉。薄薄的嘴唇在長長的鼻子下頭蠕動著。
“我借用了你祖父的身體。這樣你也比較好說話。”
粗嘎的聲音確實是祖父的沒錯。
這是一種非機械性的假想現實。自己的視覺和聽覺被某人操縱著,一個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物立體像被送進了藍伯的腦海中。藍伯·克拉克知道此事,可是,他不想提出抗議。他儘可能不去做出做了也是白做的事。
“在下深感悲痛。”
他試著表現出恭敬的臣下禮節。原來他打算擺出不遜的態度的,可是,承受住對方的壓迫感就已經讓他精疲力盡了。帶著祖父外形的影像沉默著。
“我以為您在瑞士的蘇黎世,沒想到您卻在這座莊園裡。”
對方沒有回答,但是卻有反應。冷漠而帶著黴味的空氣搖動了,吹向了藍伯。祖父的影像淡淡地笑著。藍伯辛苦地動著幾乎要凍結的舌頭。
“拜您之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