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黏著我。
“彥兒,痛不痛?”我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氣,輕輕地揉著他微紅的額頭。
“不痛。”他奶聲奶氣地說道,投桃報李地搓著我的腦門,“十五下。”
“嗯?”
“彥兒撞了十五下,才把姑姑夢裡的壞人撞飛呢。”
望著那雙天真爛漫的童眸,我啞然失笑。
“真的哦,阿章教我的哦。”他附到我耳邊,很神秘地輕語,“每次彥兒在夢裡被打老虎追的時候,只要阿章一敲我,大老虎就不見了呢。”
“嗯,嗯。”我摟著軟綿綿的小人,笑不成聲。
“剛才姑姑閉著眼很痛苦的時候,彥兒就開始敲,可是直到第十五下姑姑才醒呢。”他嘟著嘴,好像很不滿,“一定是阿章教的不對,我要去找她啦。”
“彥兒,彥兒。”我捉住不安分的小人,“不是阿章教的不對哦,是姑姑夢裡的大老虎太大了。”我比劃了一下手指,“有平常的十五個大哦!”
“十五個?”晶亮的小眼瞬時撐大。
“嗯嗯!”我點著他的小鼻子,讚道,“所以彥兒好厲害呢!是個大英雄!”
“像爹爹那樣的大英雄?”像是盛滿了清水似的,那雙眸子顫動著。
“比你爹還厲害的大英雄!”
“娘!娘!阿章!”他爬下床,瘋似的向門外跑去,“姑姑說!”小短腿突地滯住,他定在原地嚅嚅自語,“對了,出了門就要叫叔叔。”他扶門一笑,旋即改口道,“叔叔說彥兒是比爹爹還厲害的大英雄呢!”說著他調皮地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冷風溜進半掩的門縫,吹動著我散亂的長髮,透涼地沁入我的肌理。
為了我,連純真的彥兒都開始說起謊了。
胸口一陣酸,彷彿真將夢裡的那杯醋喝進了心裡。
“妹妹醒了啊。”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蘸鹽的柳條滯在齒間:“嫂子。”
她疊著兩手,笑笑地看著我:“睡得好麼?”
我涮了涮口,走到冒著溫水的銅盆邊:“難得回家,睡得可香了。”由著引章為我捲起衣袖,“嫂子。”
“嗯?”
“彥兒剛才叫我叔叔。”整個臉悶在熱氣騰騰的手巾中,我的心也悶悶的。
“是我教的。”她的腳步聲漸進,“童言無忌、隔牆有耳,不得不計較啊。”一雙柔荑輕搭在我肩頭,“讓妹妹住在相公的書房裡,也是一樣的道理。”
“嗯。”我狠狠地擦著臉。
“你的閨樓每天都有人去打掃,嫂子盼著哪一天你能正大光明的回來啊。”
“我明白。”擦淨臉,我伸手覆住她的纖手,“嫂子,難為你了。”
“一家人還說這話。”她笑著將我拉到銅鏡前,盯著鏡中的我,打趣道,“瞧瞧,這裡頭的姑娘可不一般啊,不似兒郎勝兒郎。”她拿起犀角梳,輕柔地打理著我的長髮,“自韓月下被王上送去蓮州守孝後,一到婉約社的社日,那些個夫人小姐都假惺惺地向我打聽你的近況,私下裡卻盼著你不好。”她攏起眉頭,秀顏憤憤,“我忍啊忍啊,忍住不賣弄。我們韓家可出了兩個官呢,我家小姑子可是你、你、你。”她拿著梳子裝作在點人,“你們家老爺的老爺!”
“嫂子。”我嗔笑著。
“你不知道,我憋了多大的氣啊。”
我輕撫著幫她順氣:“知道知道,都憋出這麼大一個肚子了。”說著,睨了她微凸的衫子一眼。
她面染紅雲,一瓣丹蔻點上我的額際:“好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捉黠取巧的功夫是半點沒落下!”
我捉住她的細指,笑道:“要不伶牙俐齒,早被朝臣王侯分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