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邀請澄荼起身,居高臨下,一副和藹長輩模樣。
“文意,我記得以往你從來是不願下場的,怎麼這次這麼急不可耐啊?”
姚文意單膝跪地,垂首道:“君皇,吾弟之事,文意不惜忤逆上意擒回罪人,不巧方才瞧見那人竟從林子走出。想來終究是有本事的,若是其能為君皇所用自當為我大梁萬幸。”
“但,修武之仇,文意不能不顧,我欲向君皇請求,許我與他一戰!一戰之後,不論結果如何,一切按鬥獸的規矩辦!”
“既然天牢囚犯選中了他進鬥獸,那麼文意也沒什麼好說的,今日借公事,了私事!”
聽姚文意將話說到這個份上,黎綱忍不住看向符信。
符信卻絲毫不擔憂,有什麼好擔憂的?
就算君皇要查誰將這重犯放進鬥獸場的,也有秦澹那老頭子擔著呢,查不到他們幾個身上。
至於為這小子的安全擔憂?
符信朝老和尚的背影努努嘴:“正主在這都沒說啥,我們著什麼急。”
黎綱聞此,乾脆作罷。
趙一不知是因為心情大好還是刻意不去深究姚文意話語中的諸多細節,哈哈道:“那就任你開個場吧,不過寡人方才已經答應國師,今日不能有人死,你懂了嗎?”
姚文意聞言一頓,咬咬牙遵命。
真收不住手能怎樣?還能讓我為那個賤民償命不成?
只是姚文意還未退下,趙硯章就又跑來,言稱也要下場,指名道姓要先與姚文意打。
趙一忍不住樂了,明知故問感嘆道:“今天這是怎麼了?往常只是看熱鬧的兩個人,今天爭先恐後的。”
趙一揮揮手:“趙硯章一邊老實待著去,你上趕著也得看人家文意願不願意。”
趙硯章吃了癟,趙一與幾名公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姚文意置若罔聞,一路向下,沿路眾人關注、囑咐皆當做耳旁風。
接過山丘下等待的家僕遞來的戰矛,姚文意翻身上馬緩步走向那個在自己心目中集合了諸多影子的少年。
戰俘、穆雲垂的好友,姚文意的救命恩人,殺害姚修武的兇手。
何謂不共戴天?恩仇摻雜,難以決斷,你活著我太難過,難戴同片青天。
李遺刻意逃避所有人灼熱的目光,那讓他無所適從,除了握那並不能給他撐腰的鐵槍,他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衝他而來的刻意卻不是一葉障目可以忽視的。
姚文意的迫近將那些從他身上挪開的目光重新轉移回來。
那些刻意與他拉開距離的“同類人”也因此再度與他拉開了距離。
李遺睜開眼,正視居高臨下的姚文意漠然的眼神。
李遺毫不避諱地直視,這讓姚文意心裡一股無名火起。
這個在自己面前向來畏首畏尾,怯懦窩囊的少年突然展現出來的勇敢,是一種以下犯上的冒犯。
姚文意一把扯下身後的披風,瀟灑甩出,沒有著甲的他一身緊湊短打,戰矛斜指:“是非情仇,不願再說,今日了結。”
李遺單臂夾槍指回去:“滿足你。”
遠處的趙一忍不住揮手將身後三人叫上前,哈哈笑道:“有沒有意思?”
身後三人皆笑而不語,趙一接下來一句話卻讓黎綱笑不出來:“今日校場,讓我想起昔日澹州,一晃眼,都這麼多年了,當時剛在澹州城內出生的小魚兒如今都亭亭玉立了。”
黎綱似乎也被帶到了從前,他眯眼看著遠處兩位年輕人,鬼使神差說道:“昔日澹州,君皇與我都是有馬有甲的。”
趙宣忍不住愁了一眼不確定是否知道自己失言的威侯。
澄荼不露痕跡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