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輕挑的姿勢裡,可話說到後來,卻無力為繼。
衛燎只是微微笑著凝望著她。
“這些年,你似乎什麼都變了,但又什麼都沒變。什麼在你手裡似乎都似花一樣。”
他們的身側是一個巨大的魚缸,裡面將近兩米長的海鰻,是有人專程空運過來,給褚穎川嚐鮮,但被衛燎攔住,一句“今天還是放生積福的好”,給打了回去。如今那巨大的鰻魚拖著銀灰長軀,遊在琉璃牢籠裡。衛燎走到她身邊,拿起一邊桌上削好的蘋果花,手順勢撐在椅子扶手上,慢慢靠近三月,說:“當時確實很多事情做不周到,那麼出名的一部《神鵰俠侶》還是在法國的電子書裡才看到。公孫綠萼也喜歡吃花……”
海鰻彷彿放出一股絢麗的電流,轉瞬不見。明明不是陽光,三月卻會感到熱和痛。她的手也緊緊壓在扶手上,竭力的往後縮著身體,孩子小一樣幼稚的姿勢。衛燎不禁產生一個錯覺,彷彿她在躲避某種極強的攻擊。
“你都知道了?”
“當年那麼多磨難都堅持下來了,後來你卻突然說分手,我就是死,也得做個明白鬼,不是嗎?只可惜一股意氣去了法國,察覺時到底是晚了,你已經被學校開除……”
盛宴的語音笑聲如水,潺潺汩汩,在這溫和的水中,為何有冰扎得她滿身冰涼,竟然是衛燎的聲音刺入耳膜。
她從六歲起,就要深夜去敲開鄰居家的門,在嫌惡不耐的眼光裡,祈求他們去拉開廝打在一起的父母。大一點時,她永遠總見小區裡的住戶奇怪的眼神,細細碎碎的聲音往往在見到她時,啞然而止。一切一切所帶來的不安和疑問,在心底纏成個死結,不能明白。
謎底的答案,由衛燎的阿姨石青所揭開。
衛燎的母親在他很小時的時候就去世了,據說死於一種很不光彩的疾病,連醫生都嫌惡的躲得遠遠。而衛燎的阿姨也是樓區里居民所鄙夷的物件,形形色色的男人進進出出。可石青決不自己是什麼妓女,按她的話說,只是風流。
單看石青的外表絕對無法看出她是那樣的女人,烏黑的膚色,直直的長髮永遠盤在腦後,細小的眼睛笑起來極為憨厚,連衣著都是淳樸的無可挑剔。
三月永遠不能忘記那日在幽暗的咖啡廳裡,憨厚淳樸模樣的石青,對她說出怎樣的骯髒的秘密。
石青鄙夷她,嘲笑她。
那時,衛燎家裡出動了形形色色的人,各種十八班武藝都使出來,只為拆開他們,但三月都生生的挺了下來。
但她,終究挺不過石青所揭開的秘密。
自小到大,她在人前低人何止一等,總要習慣性的躲藏著那些眼光,怯懦於不知何時母親就要開始的瘋狂、色厲、內荏,怯懦於那些假裝善意,但不知隱藏著何種惡意含義的關心。
那是她一生的芒刺。
三月以為自己已經很堅強,但實則不過是一本陳年小說裡的臺詞,蝸牛的殼兒,堅硬不過是脆。
驀地,一個悠揚甜美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對不起,燎,他們在叫你。”
蘇西手裡攥著一張紫色餐巾,立在書櫥旁,陰影恰好投在她身上,誰都沒有察覺她到底在那兒站了多久了。
衛燎無聲地往後移了移,鬆開椅子的扶手,轉過頭對蘇西說:“多謝。”
說完走回宴客廳,紅色裙子也隨之慢慢離去,由始自終沒看三月一眼。
三月將頭埋在膝蓋間,忍不住想蘇西腰身步態柔軟,卻真是蕭瑟。
第二天褚穎川開車將三月載到了一個明亮整潔的車庫,裡面十數輛名車,包括那輛天價昂貴的布嘉迪愛馬仕版,閃閃發光,士兵列對似的展示在眼前。
三月忍不住問:“帶我來這幹什麼?”
褚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