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劉臣來說,上學的半天就是上天堂,不上學的半天就是下地獄。
上學多好哇,上學可以騎馬乾仗,可以騎在班長的肩頭打敗六郎,儘管經常挨六郎的打,還得常常替六郎寫作業,但上學依然是天堂,回家真的是下地獄。
回到家裡,自己把所有的家務活兒幹完差不多天已經黑了,吃完剩飯洗完碗也要七點多快八點了,這時候才開始寫作業,一般都要寫到半夜十二點多鐘。
爸爸曾經問過,寫個破作業,幹什麼要磨蹭到那麼晚。劉臣只能說老師留的作業多,其實多出來的是六郎的那一份作業。
不過作業多也有多的好處,劉臣的學習成績一直是挺好的,每次考試大都得五分,得四分的時候很少。這樣的成績可以和班長賈援朝的成績不相上下了。要不是肚子總是餓得咕咕叫,他相信自己可以全拿五分,消滅四分。當時劉臣不知道,真正的飢餓年頭還在後面。有了弟弟後是自己一個人捱餓,過了幾年大家都開始捱餓了。
捱餓的標誌好像是六郎取代賈援朝當了班長的時候。賈援朝的班長當到了第三年,班上的同學在六郎的唆使下,紀律越來越差。沒啥經驗的年輕女老師經常被氣得哭鼻子。學校裡,改由大王來當班長的班級已經越來越多了。大王當班長,誰敢不聽話,班上的紀律立馬改觀。老師就顯得很輕鬆。三班的女老師初來乍到,偏偏不服這個勁,一直不肯讓六郎取代賈援朝。因此她帶的班就成了全校最差的班。
後來不知從哪裡傳出訊息,說賈援朝的爸爸三年前就被打成右派了,緊接著賈援朝就有了第二個外號:小老右。
賈援朝成為小老右沒幾天,女老師就讓六郎當班長了。誰會想到,三班成了後進變先進的典型,女老師頻頻從校長和教導主任手裡接過象徵成績和榮譽的獎狀。
再後來,樓房區的“小老右”越來越多,張三是,李四也是,男生是小老右,女生還是小老右,人人都是小老右。小老右一多就造成了稱呼上的混亂,有時六郎一喊小老右,會有八九個同學應答,不應答的只有賈援朝。六郎,賈援朝的外號又被恢復為叫驢了。
所以當劉臣聽了老豁牙子關於驢頭太子的故事,當他把自己從上吊繩裡解脫出來後,下意識的就想到了賈援朝,然後一口氣跑到了樓房區,想到自己雖然沒喊過賈援朝的外號,但內心其實早就把賈援朝當成叫驢了,要不為啥找叫驢卻跑到了樓房區。這一點讓他覺得自己非常卑鄙,覺得自己是真他媽的像個叛徒。
賈援朝家住在三樓,此刻有氣無力的劉臣剛爬到二樓,兩條腿就已經開始發抖了,使出吃奶的勁爬上了三樓,一頭撲倒在賈援朝家門前。
在家裡做晚飯的賈援朝聽到動靜,拉開門一看,是劉臣,趕忙把他扶進屋裡,並大叫著:
“喂、喂,劉臣,你怎麼了?”賈援朝很感動,自從成為了小老友後,劉臣是第一個來到自己家裡的同學。只見劉臣臉色蒼白,嘴唇發青,雙眼發呆,渾身哆嗦,兩條腿隨時都會斷掉一樣,他非常緊張地問:
“劉臣,你,你生病了麼?”劉臣呆呆的沒有反應。
“喂,叛徒!快說話!”叛徒兩個字顯然比劉臣這個名字更有效果,他囁嚅著說:
“給,給我點水喝。”賈援朝給他倒了一杯水。劉臣一口氣喝了下去,狀態比剛才好多了。賈援朝說:
“你哪兒不舒服,我家有藥。”劉臣搖搖頭,自己走進了廚房。他剛才撲倒在門外時就已經聞到了糧食的香氣,與其說賈援朝的呼叫讓他打起了精神,不如說是糧食的香味讓他恢復了一些力氣。
一進廚房,果然看見,四隻拳頭大小的大眼窩窩頭靜靜地擱在一個笸籮裡,他恨不得把窩窩頭全抓過來,一口塞進自己的肚子裡。但他知道這是賈援朝一家四口人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