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群劊子手一般。
這與冀北電廠現在全員出動,興頭正起,熱火朝天一榮俱榮的情況,形成了鮮明的反比。
張逸夫不禁望向了身旁的夏雪,她雖然嘴上不再說什麼了,眼神中卻滿滿是同情的味道。再望向牛大猛,在電廠幹了幾十年的廠長,無非是最能體會此時悲痛的人,他不住地默默搖頭,不忍去看任何一個工人。
張逸夫漸漸感覺到,在牛大猛與苗德林兩位死對頭之間,在競爭與爭榮的矛盾之下,有一種共同的血液在湧動著,有一顆共同的心臟在跳動著,對電廠的感情,對行業的感情,對這事業的感情,讓牛大猛不忍再落井下石。
然而有些領導並非如此,來者二十餘人,其中不乏有趾高氣揚興師問罪的人,當然,這本身也沒有錯誤,犯錯就是該打,只是他們平淡的表情,無動於衷甚至有些得意的眼神,讓張逸夫很噁心,非常噁心。
在這裡的,可都是勤勤懇懇的人,把一輩子獻給這裡的人。
也許,只是他們麻木了,而張逸夫太年輕罷了,生出了這些幼稚的悲憤與心酸。
但與此同時,在這一幕場面的衝擊下,張逸夫內心也無疑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時勢造英雄,人做事,事煉人,本是個小人物的張逸夫,見了這些,聽了這些,想了這些,一些小理想,小目標又冒了出來——
自己來到這個時代,來到這裡,不就是為了改變這些事,這些東西,這些人的麼?怎樣改變?做好安全,做好規範,做好技術,做好裝置,做好電網。不要再讓勤懇的小人物因這些不成熟,或者是某人失誤產生的事故背鍋。
路漫漫,張逸夫此時唯有放下這些沒有意義的感懷,用自己的眼睛與知識看破一切,找出事故的根源,並提出自己的想法,將此類問題杜絕。
不得不說,這一群人裡,有一位是遊離在外的,並不像張逸夫夏雪牛大猛那樣悲天憫人,也沒像其他幹部那麼理性對待,他只是皺著眉頭,雖是一路作陪,卻沒說任何話,也似乎沒聽任何話,只自己思考。
姚新宇作為豐州電廠的臨時一份子,確實有這個資本,畢竟摘不摘牌與他關係不大,時間一到,他立刻會抬腿走人。
張逸夫本來是有心與他談談的,看看這位清華電機系出來的研究生有沒有什麼高見,但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好打擾他。
苗德林繼續領著大家一路參觀,從視覺上看,豐州電廠搞不好昨天一晚都沒休息,廠房的每個邊角都是乾乾淨淨,衛生水平已經不亞於辦公樓,苗德林一定是操碎了心,只求在任何一個小地方,能撈回那麼一絲絲的希望。
作為這次事故調查組的組長,安監司的副司長南鋼自然不吃這一套,這位司長本身就是一張殭屍臉,眼皮都耷拉著,此時更沒有好臉,出事了就是出事了,怎麼搞都晚了,在他催促下,10點半左右,一行人終於踏入了事故現場,也就是1號線路出線開關所在的升壓站。
升壓站是將發電機發出的電,透過變壓器升高到電網的標準電壓,而後併入母線送至電網的地方,升壓的目的是為了減小電流,減小在輸電過程中的損失,而這次出問題的1號出線也就在這裡。
同所有電廠一樣,豐州電廠的升壓站是一個很空曠的地方,但同時也是一個很擁擠的地方。
之所以空曠,是因為佔地面積大,又處於室外,一個足球場的範圍內,在混凝土地面上沒有任何一座建築物,一眼便可望到天邊。
擁擠,是因為無數個鋼架在這裡井然有序排開,合縱連橫,若干根輸電線架在上空,讓人感覺到莫名其妙的壓力。
外加小房子一般大小的巨型變壓器四散排布,張逸夫總覺得,隨便走一步就可能要灰飛煙滅了。
所以還是讓領導們先走吧